哪怕岁月悠悠

盛潋刚吃完药,有点犯困。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了主任二字,来电铃声接着响起。

她今天请了病假,还能接到主任电话,能有什么好事?

犹豫了两秒,盛潋按下了接听键,“喂,主任。”

电话那头语气急切且严肃,一副召唤天兵天将的架势,“盛老师,赶紧回来,你们班两个孩子课间打架,出事了,家长都到了。”

她瞬间清醒,“我马上到。”内心一声长叹,这都什么糟心事啊!

盛潋入职这家教育机构大半年了,刚接手这个班级一个月,工资是涨了点,可工作量较之前却多了不是一点半点。周末不仅要上课,作为班主任还要时刻监控班级情况,其他几天宣传、招生的任务只增不减。

她这一个月业绩不错,工作效率可观。尽心尽力,也精疲力竭。昨天强撑了一天,晚上身体发软,喉咙刺痛,盛潋预感到这次真是要累趴了,赶紧请了周日的假。

没想到啊,烂摊子来得这么快!她才休息了半天!

盛潋打车赶到公司,刚进大门,前台小霞冲她挤眉弄眼,她回了个苦涩的笑容,赶紧跑去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门大开,屋里站着两个小孩,两位家长还有低眉赔笑的主任。

张强的脸本来就肉嘟嘟的,现在又青又肿,像个菠菜馒头。旁边气鼓鼓的女人应该是他妈妈,双手叉腰,两眼凶狠狠地瞪着,一副谁都不能惹的样子。

孟墨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乱得像鸡窝,衣服也皱巴巴的,垂着脑袋站在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身边。

盛潋一进去,主任就像救兵到了一样,两眼放光,大声喊道:“盛老师来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她讪讪地冲两位家长点了点头,“你们好,我是七班的班主任。”

盛潋先看向张强妈妈,被充满怒气的目光一瞪,她心脏一缩。眼睛又转向孟墨的家长,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她心脏缩得生疼,整个人愣怔住。

孟靖然?孟靖然!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成了孟墨的家长?孟靖然

闹钟准点响起,盛潋挣扎着锤了一下自己的头,试图清醒,却换来一阵头晕目眩。

本来就生着病,昨天又是一通忙,脑袋倒比之前还沉,一团浆糊,连带着胸口发闷,遏制不住地恶心。

缓了十分钟,闹钟又响了起来,她认命地爬起来,收拾上班。

昨天打架的事还没结束,考虑到周日公司里学生家长来来往往的,主任安抚了双方家长,约在周一早上到公司合计处理。

昨晚临走时,主任再三提醒盛潋,一定要处理好这次打架事件。任务的确艰巨,不仅是要让双方家长满意,还要避免这次事件落下把柄,影响到公司口碑。

盛潋到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孟靖然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半撩,手里端着咖啡,眼睛盯着投影仪,安静地坐着,似乎在发呆,整个人优雅又冷漠。

盛潋脑海中出现孟靖然在大礼堂听讲座时的模样,看似随意,像是在游神,但实际上十分认真,本子上的重点一个也没落。每次看到他详细的笔记,她都忍不住夸他厉害,孟靖然宠溺地揉着她头发说,我不认真点的话,你去哪抄笔记。

盛潋定了定神走进去,拿出礼仪性的微笑,“孟先生到了哈,来得真早。”

孟靖然看向她,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他俩在办公室干坐着,为了避免交流,盛潋低头专注地阅读教材,实际上连书页都没翻一下。

半小时后,主任和张强妈妈一起走了进来。女人仍旧气势汹汹,盛潋扯出笑,迎上去,“张强妈妈,你别着急,今天我已经让后勤调出了监控,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理,我们看完监控再说。”

昨天两个小孩各说各的,盛潋还以为是孟墨欺负了张强,毕竟张强那张脸的确像是被人狠扁一遍的样子。

可看了监控才知道,是张强挑的事。这小孩莫名其妙地拿了本书狠狠砸了孟墨的头。监控里,正在看书的孟墨莫名地挨了一记打,脑袋都磕在了书桌上。张强见状,扔下书本,急匆匆跑出去,结果在班级门口摔了个跟头,敢情鼻青脸肿是他自己摔的。等他爬起来,孟墨正好冲过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把教室搞得乱七八糟。

看完监控,张强妈妈本来盛气凌人的气焰消下去了,眼神飘忽,自知理亏。

孟靖然站起身,对着张强妈妈冷冷开口,“你家孩子先动手的,这个怎么处理?”

张强妈妈一愣,大概也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会开口计较,她支支吾吾说,“这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

“你家孩子被打了不正常,我家孩子就正常了?”孟靖然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冰到极点,一字一句都是不放过的语气。

盛潋太知道孟靖然的脾气了,这语气这脸色,是谁都不能惹的。

会议室突然陷入沉寂。

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盛潋身后,推了推她,本来一旁沉默观战的盛潋被迫站出来扮演和事老,她脑仁发疼只想逃跑。“那孟先生,你想怎么处理呢?”

孟靖然撇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张强妈妈,“让这个孩子给孟墨道歉,原不原谅是孟墨的事,我没法给他做主。”

盛潋看着男人的侧脸,熟悉的感觉从记忆里翻涌而出。

他没想咄咄逼人,也没想趁火打劫,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这次也一样,孟靖然不想让孟墨不明不白地受委屈。

主任让盛潋送一下孟靖然,两个人走出大厅。一到室外,盛潋只觉得太阳毒辣,照得她睁不开眼。

孟靖然的车子就停在门口,盛潋看到他走向车子,接着响起开锁的声音,孟靖然转身跟她说了句什么,她耳朵轰隆隆地,迷迷糊糊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盛潋突然想起,早上还没来得及吃药。

下一秒她就没了知觉。

眼睛还没睁开,消毒水的味道已经飘到脑海身处。

盛潋恍惚中看到妈妈苍白的脸。那时候她守在病床前,几天几夜没合眼,吸了几肚子的消毒水。可这冷漠的味道还是把她妈妈带走。

她抽泣出声,一只温暖的手掌附上她的额头,她蹭了蹭,眼睛睁开一道缝,迷蒙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心口一酸,喃喃开口,“孟靖然,你真的在呀。”

那只手似乎僵在了她的额头,一会儿又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安抚道,“休息吧,我在。”

盛潋心安下来,迷糊中又听到一些对话声,接着手背传来疼痛感,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盛潋觉得自己焕然一新,身体轻快了不少。主任来接她出院,还给她看了张强道歉的视频。

这小孩儿估计又被他妈狠训一顿,肥肿的脸都是怯懦的表情,乖乖地同孟墨低头道歉。孟靖然手插裤兜,站在孟墨身后。孟墨咬着嘴唇,沉默了两秒,开口说,“我原谅你了,以后你别随便欺负同学。”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护士小姐姐嘱咐盛潋要劳逸结合,身体不舒服不要硬抗,身体亏了做什么都没意义。

主任在一旁听着,满是歉意,立马又给她批了两天假。

盛潋说:“不用,今晚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主任摆了摆手说:“多休息一下总没错。今天孟墨爸爸夸你工作得不错,你可得养足精神。”

孟墨爸爸?盛潋脑子嗡嗡的。她觉得自己的病一时半会估计好不了,的确需要多休息一下。

睡前吃了两粒药,恍惚中盛潋突然想起病房里那只手,她鼻子一抽,心里难受起来,把头埋进枕头里,药劲一会儿上来了,她很快睡过去了。

盛潋做梦了,梦里时间流速飞快,带着她坐了一趟回忆列车。

盛潋和孟靖然恋爱了三年。大四的时候,两个人都拿到了伦敦一所大学的ffer。按照计划,大概就是一起出国,完成学业,结婚生子,前途明朗。

孟靖然提前一个月飞往伦敦办理手续。

在盛潋出发前一个星期,她家的厂子倒了,资金链断了,厂里压着大量的原材料和半成货,工人们堵着大门上来讨债,妈妈一着急,旧疾发作进了医院。

医护人员来病房催着缴住院费,爸爸搓着手让盛潋把出国的钱拿出来抵用。她才知道情况比想象地恶劣许多。

她守在病床前的那一个星期,心如乱麻。一个星期后,手机开机,未接来电的数字达三位数。处理完妈妈的身后事,追债的人一波又一波,脾气差点的,拳头几乎上脸。盛潋大半夜带着爸爸躲到远方亲戚家。

那个晚上,她在便利店边哭边写邮件,短短的一封分手信,浑浑噩噩花了几个小时才发送出去。

忙着处理家里的事,她也错过了最好的招聘季。等稍稍安定下来,盛潋才开始找工作。工作不难找,债却难还,追债的闹到她公司,她被接二连三地辞退。原本畅通的生活一下坎坷连连。这几年父女两个一起省吃俭用,才总算把债还干净。

站在上帝视角,盛潋看到自己再见孟靖然时惊慌失措的脸。

是她自己把孟靖然推走的,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这几年,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尽管现在稳定了点,盛潋也没想过孟靖然会再次出现。

出现又怎样?缘分早就断了。

复工后的第一天,主任就把这个月的工作会议报告交给了盛潋,还特意强调了让她对这次班级同学打架事件进行总结,会议上和各位老师分享,避免同样的情况出现。

盛潋嘴上答应,心里翻白眼。什么总结呀!不就是让她当众反思嘛!盛潋

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积极反思的时候,刘莎莎打了电话过来,一上来直接跳过嘘寒问暖的环节,打了个直球,“你应该见到孟靖然了吧?”

刘莎莎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不仅知道盛潋和孟靖然那段往事,还在盛潋最困难的时候仗义地帮了不少忙。

盛潋打字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子安跟我说的,孟靖然几个月前回了国,上个月空降到他们公司了。”

程子安是刘莎莎男朋友,也是孟靖然的大学同学。这世界太小了,不是?

盛潋轻轻“嗯”了一声,思考该怎么写这次的打架事件的反思。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刘莎莎问。

盛潋盯着电脑上的文档,答道,“差不多了。”

“那就好。周五晚上我和子安有个聚合,你一定要来哈。”电话那头,刘莎莎的声音非常雀跃,“下周三,我俩就领证。”

“行。”盛潋答应下来,“只不过工作有点忙,我得晚点到。”

“没问题,可以带家属哈。”刘莎莎意味深长地说道。

写完反思,做完PPT报告,盛潋翻看了一下手机备忘录,顺带把周五的聚会记录上去,打字的时候脑子里冒出刘莎莎说的话,她自言自语,“哪来的家属啊。”

孟靖然一进包厢,程子安就搂着刘莎莎过来,“哇,好久不见。”刘莎莎热情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恭喜。”孟靖然递上礼物。

“谢谢啦,小潋呢?”刘莎莎见孟靖然一个人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嘴,又想到电话里盛潋说要晚点到,自顾自地说,“她确实挺忙的。”她一脸笑意,接着说,“上次听小潋说你们事情解决了,误会解开了就好。”

“误会?”孟靖然抓住句子里的关键词提问。

看到孟靖然疑惑的表情,刘莎莎转脸看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才又慢吞吞地说,“就是当年出国的事。”

孟靖然的眉头敛了敛,程子安赶紧打圆场,“大顺他们几个都来了,大家都好久没见你了。”说着拍了拍刘莎莎的肩膀,推着孟靖然往包厢里头走。

盛潋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到包厢的时候大家玩得正嗨,都没注意到她。刘莎莎应该醉了,拉着个姐妹在那唱歌,调飞得一塌糊涂。

盛潋扫了一圈,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来。

左边递来一杯饮料,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后一看,身边坐着的居然是孟靖然。角落光线昏暗,他的眼眸却异常璀璨,看得盛潋狼狈不堪。

包厢里熙熙攘攘,盛潋注意到,今天还来了几个略知他们根底的老同学,她更慌了,实在害怕大家起哄。

熬了一会儿,盛潋朝左边丢下一句“我走了。”忙不迭地拿着包起身离开。

夜里,车流疾驰,她思绪乱飞。

车子猛地停在盛潋身边,她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车窗摇下来,“上来。”孟靖然嘴里叼着烟,有点纨绔子弟的味道。

盛潋迟疑地站在原地。

“快点。”孟靖然不耐烦地催促她。

大概怕这位纨绔大晚上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赶紧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地址。”孟靖然打开导航,侧头看她。

她扭头看向窗外,“和煦花园。”

沿路的商店几乎都关了门,只剩下比邻的路灯亮着,倒显得马路空旷。

夜风拂面,盛潋突然开口问,“你刚才没喝酒吗?”话一出口,盛潋就后悔了,他怎么会是这样不认真的人。

“没有。”孟靖然答她。

车子停下等绿灯,一静下来,气氛倒让人别扭。盛潋手紧抓安全带,不知道地还以为在坐过山车。

“墨墨是我姐的孩子。”绿灯亮起,车子启动,孟靖然开口说话,“他们夫妻两个很早就出车祸去世了,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前几个月我回国,孩子过继到我名下了。”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盛潋脑海中浮出孟墨乖巧倔强的模样,小小年纪居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她心头一软,说道:“这孩子很乖。”

孟靖然没立马接话,车子转了个弯,“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他问。

前面正好来了辆车,误开了远光灯,盛潋一阵晃眼,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拿一个解释换另一个解释。

盛潋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孟靖然不再说话,盛潋能够感觉到他屏息凝神,压制着怒气。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盛潋说了句谢谢下了车,刚关上车门,犹豫着要不要说句路上小心,车子已经毫不留念地开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孟靖然的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心想,他到底在干嘛呢!

孟靖然告诉自己别回头,没意义,全程只有自己深陷,她毫不在意。可是当孟墨和他说,已经连续两周没有见到盛老师的时候,他又慌了。

周六晚上,孟靖然去辅导班接孟墨放学,车上问他今天有没有看见盛老师。

孟墨认真告诉他,“盛老师请了一个月的假。”

他追问原因,孟墨摇摇头,“不知道。”

之前她带病上班,这次是不是又生病了?还是像五年前那样,又消失了?孟靖然担心地瞎猜了一遍。

把孟墨送回家,孟靖然直接开车到盛潋小区门口。门卫看了眼他的车牌号,拦住他,问他是哪栋的住户,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盛潋到底住哪。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可通讯录里哪里有她的联系方式。

冷静了片刻,孟靖然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接电话的是女声,“孟靖然。”

“刘莎莎?”

“对,是我,你找子安嘛?”

“不是。”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刘莎莎。“你最近和盛潋联系了吗?”

“没有诶,出什么事了吗?”刘莎莎觉得有点奇怪,“你们不是和好了嘛?上次一起从聚会上离开,误会应该是说清楚了吧。”

误会?孟靖然又听到这个词。“我联系不到她了,她也很久没上班了。”

“啊,是不是家里又出事了?”听孟靖然这么一说,刘莎莎也着急起来。

又?孟靖然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次对话,他捕捉到了好几个信息点,是他完全不知情的,是被刻意隐瞒的。

思索了一会儿,他诚恳地开口,“我和盛潋可能有些误会,所以想请你告诉我,这五年发生了些什么?她过得好不好?”

挂了电话,孟靖然在车里坐了很久,烟也抽了好几根。车里烟味弥漫,他思绪混乱。

周日早上,他送孟墨去辅导班,自己走进了主任办公室。看似是在了解辅导班暑期的课程安排,实则旁敲侧击询问盛潋的情况。

上次孟靖然没有把事情闹大,主任对他颇有好感,有问必答,“盛老师请假回老家了,她爸爸住院了,看情况还挺着急的,从公司预支了两个月工资。”

从辅导班出来后,孟靖然看着刘莎莎昨天发来的消息,上面是盛潋的手机号码和门牌号。犹豫了很久,他放弃去打那个电话。他打开支付宝,搜了她的手机号,转了一笔钱过去。

一收到爸爸胃出血,进医院的消息,盛潋就赶紧请了一个月的假。

等安顿好爸爸后,她连行李也没往家摆,直接提到公司。她心里没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工作可别再被炒鱿鱼了。

盛潋拖着行李箱下班,刚出公司门,孟墨颠颠地朝她跑过来,“老师,你怎么这么晚?等你很久了。”

“有事吗?”她问。

孟墨扬着脸,“马上要下雨了,你肯定没带伞吧。我们送你回家。”

她抬头看过去,孟靖然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他靠在车上,双手交叉,看着他们。

身边陆陆续续几个小孩和家长同她打招呼,盛潋笑着回应,牵着孟墨朝车子走过去。看孟靖然这架势,她要是不答应,免不了要拉扯一番,还得在学生家长面前丢人。学生家长

孟靖然先把孟墨送回了家,车子驶回主道,大雨滂沱而至。

到小区门口,孟靖然给她一把伞,自己撑着另外一把,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

盛潋撑开伞下车,脚下没注意,正好踩在马路牙子上,一个中心不稳,狠狠地摔下来,趴在了地上,胸口生疼。

车后急匆匆地脚步声跑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抄起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事吧!”孟靖然语气焦灼。

盛潋低头看了一眼膝盖,红黏黏的一团,胸前的衣服也湿了大半,满是脏兮兮的泥水。

孟靖然皱着眉头,“上来,我背你。”

“太脏了。”怎么这么倒霉,她现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落汤鸡。

“盛潋!”他急得喊他的名字,却在看见她不安的表情时,语气软了下来,轻声哄道,“你乖一点,这样我很担心。”

明明是五年前才应该有的台词,又突然出现了。盛潋抬起头,眼中一片水汽。

盛潋举着伞,孟靖然背着她,一只手还提着行李箱。

门卫大叔乐呵呵地看着,盛潋羞得不行,把头埋进孟靖然的肩膀,她听到他发出轻轻的笑声,温柔至极。

孟靖然从茶几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翻了翻,拿出需要的东西,“我帮你清理一下。”

盛潋咬着嘴唇,点点头。膝盖处破了皮,还沾上了泥土石子,有点糟糕。

孟靖然细心地用棉签替她处理伤口。

盛潋走神地盯着他看,为什么有些人时隔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专注的神情,紧抿的嘴唇,甚至是呼吸的节奏,都是她心里的样子。

她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伦敦的雨也时常这么大吗?”

孟靖然的手顿了顿,“偶尔,只是一下雨就会降温,很冷。”

两个人没再说话,半晌,盛潋开口,“对不起。”

感觉到握着自己脚踝的手紧了紧,她扯了扯脚,没成功,对方反倒更用力了。她说,“疼。”眼泪就留下来了。前几年累得不行,她还抹过几次眼泪,后来就不爱哭了。今天的眼泪居然不听她的话。

孟靖然握住她的一只手,“盛潋”,他沉了声音,“对不起。”

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她哭得更凶了。

是她把几年的感情说断就断,把他一个人扔在寒冷的国度,一个理由和解释都没给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哪里做错了呢。

孟靖然的声音里藏着浓厚的愧疚,“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我应该早点回国的,我不应该误会你的。对不起。”下一秒,她被拥进温暖的怀抱,“以后我会一直在,你可以放心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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