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了

01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打雷的时候不要靠近墙壁，否则就会粘在墙上拔不下来。

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夏天的雨来的又急又猛，他们抽着旱烟，坐在堂屋里看着门外的大雨，对跑来跑去消停不下来的孩子们传授着自己从上一辈那里听来的经验。

几个小孩打打闹闹，显然没把老人家的话听进耳朵里，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颇有兴趣的问到？“这是真的吗？”

两个老人家都是七十来岁的人了，但是居然记性还很不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一同听过了大人们的讲古。

此时见有小辈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便回忆了一番，倒还真的从久远的记忆里想起了这么一个有关打雷的故事，于是便娓娓道来。

02

老张是个懒汉，大萍村的人都不太爱和他打交道。

大多数的懒汉，因为懒所以穷，因此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但是老张却不一样，他家原本也还算富裕，颇有些田产，因此他懒也懒的有底气，从来也不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就这样一个人，按理说即使不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缘也不至于太差。为何他却不招人待见呢？缘由还得从上一辈说起。

大萍村的人都姓许，老张的娘还是村长的女儿，闺名许如意。

这许如意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得也好看，所以颇为受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村里的大小伙子们都眼巴巴的盼着能娶到这个小美人。

只可惜这些人，许如意一个也没看上，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了，老村长开始着急了。

许如意也烦啊，她不是不想嫁人，只是她想嫁的那个人娶不了她。眼见着自己的老父亲都为自己愁白了头发，她一咬牙，最终还是松口了。

但是她也说了，她舍不得离开家，所以不愿嫁出去，要招上门女婿。

老村长思前想后琢磨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觉得闺女好不容易松口了，上门女婿就上门女婿吧。

可这上门女婿怎么招，却又成了一个难题。那可不像现在，哪家大小姐一说招上门女婿，立刻有一群人打破了头的要去报名。

过去的人重香火传承，上门女婿就是真的给人家当儿子去了，生的孩子都要跟着女方姓的。

这样一来，正经人家都是不愿意做上门女婿的。

可是女儿好不容易松了口，再难办的事情也得办啊。老村长一合计，打算来个广撒网多捞鱼。

然而不等老村长施展出十八班武艺，这许如意竟然自己一声不吭的就找好了对象——个瞎子。

说是瞎子也不全对，只是因为他的师父是个算命的老瞎子，所以大家也都叫他小瞎子。

小瞎子并不瞎，只不过他的师父脾气古怪，算命的时候十卦里有九卦都不准，所以生活过的清贫。

再加上自从他师父过世之后，他也没了其他经济来源，只能继承师父的衣钵。可惜他师父在大家眼里都是个半桶水，更何况他了。

因此他也老大不小了，却还是光棍一条。只是没想到老光棍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也不知道他哪里入了这许如意的眼，叫她给看上了。

虽然世人大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可是他都快饿死了，自然是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火速的就成了亲。

03

刚成亲的小两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生活倒也和美。

只是好景不长，村子里突然多了好些陌生人，到处打听一个叫张谦之的天师。

只是村子里都是从祖辈开始就住在这里的人，实在是不认识这个叫张谦之的人。

只有老村长心里一咯噔，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因为那老瞎子大名就叫张谦。虽然一字之差，但又有谁规定他告诉自己的就一定是真名呢？

于是老村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听，这叫做张谦之的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叫这么多人来找他。

来人嘿嘿一笑，说道这张天师可是活神仙。测字看相都是小儿科，老天师那可是能断生死改人命的活神仙。

听到这里，老村长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就老瞎子那十卦九不准的水平，能和活神仙沾上边的也就一个“活”字了。想来不过是名字相似罢了。

这老村长一放心，酒桌上也就更加轻松了起来。

直到众人喝的面红耳热，才听到有一人嘀咕了一句：“什么活神仙，做了那等逆天改命的事，活该遭了天谴。现在还能算准一卦就算我输了。”

一下子就给老村长吓清醒了。他佯装好奇的想打听的清楚一点，只可惜那人说完后就醉倒了，老村长也只能做罢。

酒席散后的老村长越想越不对劲，他匆匆找到自己的女婿，问他老瞎子的事情。

可惜小瞎子虽然跟老瞎子师徒一场，却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以前的事情。就连他那些本事，也不过是看老瞎子给人算命的时候自己在一边学了一点，老瞎子从来是不会主动教的。

这下子，老村长也不能确定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老瞎子都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张谦之都不重要了。

然而这心还没放下来几天，就又出事了！

这群人来了好几天了，虽然没人知道张谦之这么个人，但是村里以前有个算命的瞎子这件事是瞒不了的。

然后这群人就对这瞎子来了兴趣，听说这瞎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要开棺看看。

大萍村的人虽然觉得老瞎子十卦九不准可能是个骗子，但说到底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人家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更何况死者为大，村民们自然是不允许开棺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惊雷直直的打在了老瞎子的坟头，让大家都噤了声。

这可是真真的晴天霹雳呀！这下子，大家心里都在打鼓，这道雷，劈的到底是坟下头的老瞎子，还是坟外面的不敬之人？

过了良久，要开棺的人想到自己接到的死命令，一咬牙，坚持要开。

村民们想起之前的那道雷，一时也犹豫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犹豫，对方已经手脚麻利的挖开了坟头开了棺。

只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棺材里只有一套衣服，却不见尸骨。

陌生人匆匆离开了大萍村，不久之后，小瞎子张元也失踪了。

04

张元这个名字是小瞎子自己取的。自从他死皮赖脸的跟着老瞎子以后，虽然老瞎子并没有如何管过自己，但是张元却很尊敬他。

他以前没有名字，又因为元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字，所以他就跟着师父姓张，叫了张元。

这些都是老张从自己的外公那里听来的。

小瞎子失踪的时候老张还在他娘的肚子里，所以对于素未谋面的爹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这个别人特指老村长。

生下老张没多久，老张他娘许如意就嫁人了。她原本就有个心上人，只不过他已娶妻，所以许如意才随便找了个人嫁了。

然而不久之前，那个男人的发妻因为一场风寒送了命，家里孩子还小，自然还需要一个女主人，所以许如意就有了机会。

多年的梦想成真，许如意自然是不愿带着个拖油瓶的，连名字都还来不及取，就把孩子丢给了老父亲。

老村长自然是心疼女儿，所以养孩子倒也养的心甘情愿。

只不过村里的人，心里可不这么想。

这当娘的，为了个男人连孩子都不要；这当爹的，留下怀着身孕的妻子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这小孩呢，也就对着老村长稍微软乎点了，其他时候完全没个笑脸。

这些话，老村长活着的时候自然没人说。可是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老村长过世后，渐渐的就有些风言风语了。

起先是有人说这小瞎子是在外面又攀上了高枝，就像他哄了村长的女儿一样，这次他攀上的可是县里的大老爷的女儿。

也有人说这许如意早早的就和她现在的男人勾搭上了，没见过哪家的上门女婿生的孩子会跟男方姓的，这许如意分明是心里有鬼。

原本那些碎嘴子也不至于在一个孩子耳朵边上说些难听的话，可老张这孩子又不一样。

他听到些不好的话，也不如何反驳，只拿他那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你，倒叫这些碎嘴婆子们一时闭了嘴。

然而事后一想，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唬住了，婆子也觉得面上无光，于是下一次就有意无意的挑了个时间，说了几句老村长原本身体硬朗，这么早走了不会是被谁妨到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靠在墙上做针线呢。

而老张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书。他听见这句话，回头看了这婆子一眼，冷冷的说道：“背后道人长短，小心天打雷劈。”

婆子这次本来就是想一雪前耻，自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又说了一句老村长真是一世英名却养出个白眼狼。

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就一道雷劈了下来。婆子惊叫一声，只觉后背一片刺痛。想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粘在了墙上。

而此时，大雨已至，树下早就没了老张的影子。

从此以后，打雷的时候不要靠在墙上就成了大萍村代代相传的教训。

“那后来呢？那个婆子从墙上下来了吗？”小女孩追问道。

“这有谁知道呢？大人们也没讲到这里啊。”老人们抽着旱烟，望着门外。雨停了，要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