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诅咒
见到新邻居的那一刻,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倒不是因为面前的女孩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她看上去有些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梅新月。
女孩对我的冒昧打扰很是戒备,很快将身体藏在门背后,一言不发的听我说明来意。
我是特地来跟她打招呼的,毕竟作为对门的邻居,我们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事先认识一下是应该的,而在认清女孩的样子后,更坚定了和女孩熟络的想法。
女孩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句,就很不客气的把门关上了。
虽然吃了个瘪,但我并不生气,甚至能够表示理解,很快就回到屋里找到了不久前的新闻。
“绑匪于出租屋离奇死亡,时隔十三年,致命诅咒再现?”
这则新闻说的是半个月前,一个老人绑架了一名年轻女孩,而警方火速赶往现场后却发现,身为绑匪的老人早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体征。
受害者被绑在距离尸体不远的椅子上,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住。
地上有多支针筒,女孩和老人身上都发现了针眼,经过化验,警方发现女孩体内有残余的镇静剂成分,老人体内则检验出了毒品。
经过对受害者的询问以及多项调查,警方还原了事情的原貌。
老人因为没有钱购买毒品,决定通过绑架来勒索钱财,他利用可以致人昏迷的饮料掳走受害者后,随即将其带到了临时的出租屋里。
他的作案手法破绽百出,行动路线完全暴露在了监控之下,警方很快便锁定了他的位置。
恐怕连老人自己也想不到,他还来不及索要赎金,便先一步死在了犯罪现场,可谓是充满了戏剧性。
女孩被救出后,警方对其做出了批评教育,让她凡事多留心眼,案件顺利解决。
不过此案也有几个疑点,受害者之前已经喝了足够剂量的致昏迷药物,为什么老人会多此一举再注射镇静剂?
而且天眼显示,老人犯罪前对不少人进行过长时间的监视,其中不乏容易下手的富贵人家,为何最终却选择了并不富裕的受害者?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警方始终找不到老人的明确死因,他就像突然被剥夺了生命一般......犹如之前那些案件一样。
这也是报道用上“诅咒”二字的原因。
早在十多年前,这个吸毒的老人就曾经历过一次绑架事件,不过那时的他并不是绑匪,而是受害者。
就在那天,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起事件的绑匪同样突然死在了屋内,同样是无法判断的死因。
再往前追溯,他居然又是十年前一起事件的受害者......
从第一次绑架案至今,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七次出现了,虽然不是每次都与绑架有关,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每一次有人离奇死亡时,他身边的人都会在某一天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犹如一种诅咒。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次的受害者都会被当做不祥之人,生活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这次的新闻是由我报道的,自然有看到过受害者,她正是如今住在我对面的女孩。
这样说来的话,她之所以突然搬家,恐怕也是因为诅咒传言的影响吧。
我叹息一声,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定我能通过她追寻事情的真相呢?
我从不相信所谓的诅咒,父亲一直告诉我,世界上没有鬼神,有的只是难以琢磨的人心。
......
我试着和这个叫梅新月的女孩拉进关系,可或许是绑架造成了心理阴影,她一直对我抱有戒备,话都说不了两句。
梅新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和我知道的信息不符,调查显示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待人热情,没什么心眼,否则也不至于会轻易喝掉绑匪的饮料。
我理解她性格变化的原因,但我更渴求真相,只能一次次冒昧打扰。
这一天,我再次敲响了女孩家的门。
“有事吗?”
梅新月很快打开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我已经没有那么戒备了,平静的眼里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朋友本来说来我家吃饭,可他失约了,饭菜一个人吃不完,所以......”
我有些迟疑,可她却接过了我的话:“所以你想让我去你家吃饭吗?行。”
女孩的爽快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甚至怀疑她没有吸取到绑架的教训,而她已经自顾自地进了我的家中。
我收回思绪,进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了梅新月。
她抬头看着我,并没有接。
我尴尬地笑了笑,晃着手里的可乐,解释道:“没打开过的。”
她还是没有接,半晌才开口道:“有酒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没有喝酒的习惯,而且我想说,女孩和陌生人相处时,最好不要喝酒。”
梅新月摆了摆手,严肃道:“男孩子也一样。”
这个女孩比我想象中的好相处,我说的话基本都会接下去,饭桌上的气氛倒还算不错,不过从始至终,她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订婚了吗?”我早就注意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出声询问。
梅新月愣了一下,将那只手藏在桌子下面,摇头道:“没有。”
她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我也没有追问,索性换了个话题:“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睡不着。”
“是因为那起绑架案吗?”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我连忙解释道,“我是记者,那天见过你。”
她收回目光,平静道:“算是吧,经常做噩梦。”
“这种情况我了解过,你可以去找个心理医生,有空也可以跟朋友去散散心什么的。”
梅新月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放下筷子。
“我已经没有朋友了,以后也是。”她站起身,向着房外走去,“吃饱了,谢谢你的饭。”
我愣在原地,莫名觉得她的背影有些孤独。
......
那顿饭明显拉进了我们的关系,之后的日子里,梅新月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戒备。
我的工作很忙,往往要深夜才能回家,而无论回家多晚,我都能看到她家的灯还亮着。
“还是睡不好吗?”
我有些担心她,又不好意思深夜去敲她家的门,正准备打开自家的门,却突然听见后面有奇怪的声音。
我转过身,靠近梅新月家门前,那个声音又清晰了几分。
犹豫了片刻,我敲了敲门,可门居然没关,一碰便缓缓打开,门内的黑暗蔓延出来。
“该不会有人闯进去了吧?”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踮着脚小心走进了屋内。屋内都没有开灯,想到在楼下看到的灯光,我意识到梅新月应该在卧室里。
我离卧室越来越近,逐渐听到一个歌声,那是我没有听过的旋律,像是一首缠绵的情歌,听起来年代应该挺久远了。
不得不说,在夜里听到这样的歌曲还挺渗人的,我加快脚步,走到了卧室门口,看见了门缝中的灯光。
歌声越来越大,我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悄然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
没有想象中的诡异情景,我看到梅新月正在对着镜子化妆,她轻抚着自己的脸,手法看上去颇为生疏,一番操作之下,愣是把自己越化越丑,我差点就笑了出来。
不过说起来,之前好像都没见她化过妆......
我暗自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偷窥,连忙退后几步,抬头间发现墙上有个相框,照片上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像是张婚纱照。
可屋里太黑了,我实在看不清,也不敢久留,便匆忙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房门有节奏地被敲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看了眼墙上的钟,瞬间就清醒了,连忙起身穿衣,顺便看了看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
“居然睡过头了。”
我打了个呵欠,心中倒没有多慌,先是发了条信息请假,然后打开了房门。
才打开门,就看见梅新月正往自己家里走,我急忙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还以为你不在家。”
“按道理是不在的。”我没有过多解释,问道,“有事吗?”
“今天我生日。”
我迷茫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你过吧?”
“你知道的,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总该有家人吧?”
“我一直是一个人。”
我愣住了,晃了晃发疼的脑袋,对啊,她好像说过,她是个孤儿。以往还有朋友愿意陪着她,可如今,她连朋友都没有了。
“你不舒服吗?”梅新月看出了我的异样。
“老毛病了,”我不想多说,说道,“生日我陪你过,正好今天有空。”
我们很快买了蛋糕和食材,在梅新月的执意要求下,还买了一瓶白酒。
尽管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她家,但我还是有些心虚,万一她知道我昨晚偷偷溜进她家怎么办?
好在她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发现了但是懒得教训我,进屋没多久便走进了厨房。
“你还会做饭呢。”我扫了眼客厅垃圾桶里堆积的泡面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一个人待久了就会做饭了,”梅新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好像也是一个人吧?”
“我妈去世了,我爸受伤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我随口答道,抬起头,并没有发现昨晚的照片。
“收起来了?”我有些纳闷,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梅新月又没有结过婚,哪来的婚纱照?
可想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样想着,我悄然走进了梅新月的卧室,发现床上有一个相框。
那果真是一张婚纱照,男人和女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脸上满是甜蜜。
相框很干净,似乎被仔细清理过,而照片则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你在干什么?”梅新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被吓了一跳,回答道,“随便转转,随便转转。”
“还能转到我卧室里来?”
“马上走马上走。”我心虚地转过身,回头又看了眼照片,上面的女人端庄大方,不过并不是梅新月。
“应该是之前租户留下的,这种东西总不能随便丢了吧,万一他们回来找怎么办?”见我欲言又止,梅新月解释了一句。
“婚纱照都能忘记?这可是爱情的重要见证啊。”我附和着走出卧室,批判着这对夫妻的粗心大意。
“别心虚了,我昨晚看到你了。”梅新月摇着头把我拉进厨房,“过来帮忙。”
我们忙碌了一上午,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尽管这是一次只有两人参与的生日,但依旧需要有足够的仪式感。
梅新月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我喝了一口,只感觉辛辣无比,连忙放下了酒杯。
“这你都喝得下。”见女孩一副喝酒如喝水的模样,我有些难以接受,“你就不怕喝醉?”
“要是能喝醉就好了。”梅新月呢喃着什么,我并没有听清。
我们的饭量都不大,一桌的饭菜剩了不少,她将筷子放下,安静地看着桌子,然后看向我:“我可是背负着诅咒的,你就不怕我吗?”
“我不相信什么诅咒。”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找寻诅咒的真相是我的目的,既然她开口了,我正好顺势问下去。
“对了,你看到那个老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女孩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没看见,我被蒙住了眼睛......但怎么死的重要吗?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你那么怕死,又怎么敢接陌生人的饮料,不怕代价是丧命吗?”我调侃道。
闻言,梅新月藏在桌下的拳头似乎捏紧了些,脸色第一次有些茫然,恍惚道,“会丧命,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她身躯微微颤抖,情绪越来越不对劲,神色几度变化,一会哭一会笑,短短时间里便露出了数十种表情,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诡异。
“别怕,你没死,你还活着。”我不再说下去,急忙安抚她的情绪,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还活着,还活着吗......”她低声开口,擦干眼角的泪珠,起身把蛋糕拿了过来,一支支插上蜡烛。
“喂,你都插了三十多支了还在插呢,”见她神情恍惚,我哭笑不得地提醒了一句。
她如梦初醒,急忙拔了一些蜡烛,直到剩下二十四支时,才犹豫着停了下来。
“你该不会是忘了自己的年龄了吧,忘了就插十八支好了,女孩永远十八!”我调笑道。
梅新月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没事,下一个生日我还陪你过。”
女孩沉默片刻,轻轻吹灭了蜡烛。
“应该不会再有下一个了吧。”
我没听清她的呢喃,只看见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
从梅新月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我决定从老人身上入手。
于是我一边寻找着那些被诅咒者的资料,一边调查着老人的住址和人际关系。
房东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听到我的来意,她叹息道:“我和老杨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可自从十几年前被绑架之后,他就不再和我联系了。”
她的脸上带着些愧疚:“也怪我,怕沾染什么诅咒,没敢去楼上找他,听说那之后他就变得孤僻了,和好多朋友都没了来往,偏偏老杨这人父母过世得早,这些年一定很孤独吧。”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去吸毒,也没想到他会去当绑架犯,更没想到他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诅咒真的存在吗......”老奶奶神色落寞道,“如果他没死的话,前些天也该满六十了吧。”
我安静地听完,说道:“可以带我去他的房间看看吗?”
“好,但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
我满口答应,跟着老奶奶上了楼,来到一处积灰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还有装着安眠药的瓶子。
我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墙壁上,有一块墙壁的颜色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那里应该挂过什么东西。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里面只有一张床,床边摆放着一箱方便面,看来这位老人的生活很拮据,生活习惯并不好。
我脑海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闪现,却始终没有冒出来,眼见着没有什么发现,我告别老奶奶,打车离去。
刚回到家中,同事就给我发来消息,那是我拜托他查的资料,上面是七名受诅咒者的信息。
我谢过同事,答应要请他吃饭,这才开始仔细浏览起这些资料,慢慢地,我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孤儿。
由于受诅咒的原因,这些人的人际关系几乎都崩塌了,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来往。
孤儿,很少与人来往......
有个念头几乎要呼之欲出,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目光锁定在第一个被诅咒者的照片上。
他叫王帅,是一名中学老师,家里还有个当医生的哥哥。
我开始查找有关王帅的新闻,他在某天和一个男孩在办公室独处时,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他和男孩的尖叫声,大家闻声赶到,奋力破开被锁住的房门,刚好看见王帅跳下了楼,男孩则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办公室的监控遭到破坏,男孩也一问三不知,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办公室里布满了诡异的符号,再加上坠亡的尸体,让大家莫名地惶恐起来。
而当十年后男孩绑架他人,自己却莫名身死之后,诅咒的传闻就出现了。
王帅的哥哥叫做王建飞,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不过早在王帅之前,他便服毒自尽了。
“不幸的遭遇。”
我继续看下去,王建飞造成过一起医疗事故,在那之后便没再当医生了,这或许也是他自杀的原因,下面还有医疗事故的一些照片,可以看到一个女人跪坐在病房前大哭。
“所以,如果真的存在诅咒,那源头应该是王帅,他用自杀和符号进行了某种仪式,从此延续了诅咒?”
我自嘲一笑,收起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出门去医院看望变成植物人的父亲。
那么久了,父亲始终没有醒来,我看着他的脸庞,心里其实也明白,父亲以后都将会是这个样子。
我轻叹一声,揉了揉疼痛的脑袋,随即拉住父亲的手,轻声道:“我会代替你活下去的。”
一周后,我正打算对一起事件进行跟踪报道,扭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梅新月。
她捧着一束花,慢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这是打算去哪?”
我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出于某种心理,我没有让她发现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所处的地方也越发偏僻。
周围的树木多了起来,和树木一起挺立的是些饱经风霜的墓碑,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墓园。
梅新月找到一处墓碑,相比于其他的墓碑,这块墓碑显得格外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她神色平静,对着墓碑说了很多话,又将墓碑附近清扫了一番,这才放下花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走到了墓碑前,这是一个女人墓地,墓碑上最醒目的是“爱女梁倩”几个大字。
照片上是一个仪态端庄的女人,年龄看着明显比梅新月大些,绝不会是她的爱女,难道是她某个过世的亲人?
不知道怎么的,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熟悉,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
等等,如果她再年轻一些,那么......我愣住了,墓碑上的照片开始和印象中的某个面孔重叠,是梅新月卧室里婚纱照上的女人!
不止如此,我对前些天看到的那起医疗事故中痛哭的女人印象比较深,好像也是这个人。
梅新月为什么会来给她扫墓?
我僵在原地,目前所知的一切信息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十年一次的诅咒,无故死亡的绑匪,性情大变的受害者......
几十年前的婚纱照出现在梅新月家中,照片上的女人和墓碑上女人为同一人,老人的屋中有疑似挂过照片的痕迹,梅新月尚未结婚,无名指上却戴有戒指......
“今天我生日。”
“如果他没死的话,前些天也该满六十了吧。”
两句话几乎同时浮现在耳边,我突然想到了梅新月生日那天多插的蜡烛。
如果是我想的那样的话,她恐怕早就忘了自己的年龄了吧。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诅咒。
我叹息一声,很快回到了公寓,敲响了梅新月家的房门。
在敲门之前,我拨打了一个警察朋友的电话。
女孩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门,什么都没问,示意让我进去,随即重重关上了门。
我径直走向沙发,久久没有说话,她也始终没有开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了我,我没有接,气氛有些压抑。
“没打开过的。”她晃了晃手中的可乐。
我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可乐,不过并没有喝,抬头就发现那张婚纱照又被挂在了墙上,照片中的男女紧紧相依,显得格外甜蜜。
“你是谁?”沉默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还能是谁?”梅新月语气疑惑,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一直以来,她就像是个丧失了感情的人。
“性情大变,不会最简单的化妆,甚至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清......”
“你究竟是梅新月,绑匪老人,王帅,还是......这张照片中的男人?”
我悄悄打开兜里的录音笔,指着婚纱照中的男人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诅咒是不存在的,从几十年前开始,不断有人在死去,却始终有一个不该活着的人活着......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活了下去。”
我死死盯住面前女孩的眼睛:“你应该是李道磊吧,那个在医疗事故中丧生的人,或者说那本就不是一起医疗事故,而是你舍弃了自己的身体,顶替了王医生的身份!”
梅新月平静地看着我,轻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七十年前落后工艺的产物,她却始终视若珍宝。
“被发现了啊。”她没有半点事情败露的恐惧,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你很厉害。”
“是你留下的破绽太多了。”我摇头道,“你夺取身体的方法,恐怕是通过某种注射手段吧。”
我想起了案发当天老人和梅新月身上的针孔,无论是镇静剂还是毒品,不过是为了掩饰真正注射的东西罢了。
梅新月点点头,从茶几下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针筒,像是某种电子设备。
“我曾不止一次思考,人的生命由何承载,是情感性格,还是自出生以来的记忆,如果记忆不可逆地丢失,一个人还能称作本人吗?”
“同样的,如果能将记忆移植,那人们是否能够实现那件不可能的事......永生。”
梅新月平静地回忆着过去:“在和妻子订婚的那一天,我得知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绝症。她知道后嚎啕大哭,依旧坚持要和我结婚。”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将希望放在了这项研究身上。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终于在某一天将记忆移植到了为我治疗的医生身上。”
“实验成功了,我成为了他,获得了一具健康的身体,也清楚记得自己的过去。”
女孩抬头看着婚纱照,平静道:“我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陪妻子度过余生,哪怕就这样看着她也好,在那之后我就可以放心离世了。”
“可命运总是在和我开玩笑,没过几年,妻子就出车祸去世了。我突然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可笑的是,我又不愿意就此死去,甚至因为担心王医生的弟弟察觉到我的变化,我直接占据了他的身体。”
“一切都是借口,我只是害怕死亡而已。”梅新月站起身,表情变得痛苦,“我的记忆越来越杂乱,渐渐遗忘了移植记忆的初心,只想一直活下去。”
“身体出了问题就换,我是医生,是老师,是孩子,甚至是女人,一次次的记忆移植让我的记忆变得杂乱不堪,甚至分不清我是谁。我逐渐丧失感情,再难感知世间的悲欢。”
我安静地听完,叹息道:“你想就此结束,却又不愿自己舍弃生命,所以你希望有人能惩罚你,对吗?你应该是刻意让我发现你的异常的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的永生换来的是别人死亡,以往我都是躲起来独自生活,直到经历了这些日子后我才明白,我夺走了别人的人生。”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奇异针筒,随口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她看了我一眼,解释道:“从颈部抽取记忆,注射到目标体内就行,不过在那之前,需要让目标昏迷,否则可能会出问题。”
我点头说道:“警察马上就到,你的痛苦人生马上就可以结束了......这东西可以送给我吗?”
“永生并不快乐。”梅新月告诫道。
“我不追求永生,只追求活着。”
我笑着开口,突然想到医院中植物人父亲的样子,脑袋又一次出现阵痛。
活着就好,哪怕会留下后遗症。可惜了,之前的方法是一次性的......好在眼前这东西可以反复利用。
我看着桌上的针筒出神。
“是啊,活着就好。”梅新月呢喃着,眼中突然有了光,“就像现在这样,用新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像这样活着。”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被抓住。”
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一把抓住注射器刺入了自己的脖子,然后猛地按住我。
我早就放松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扑倒,眼睁睁看着她将注射器刺入我的手臂。
“你疯了,警察要来了!”我奋力挣扎,可还是阻挡不了那种莫名的液体被送入体内。
“我会成为你,警察可抓不住我。”
眼前的女孩突然瘫软倒地,我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
我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入眼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墙上钟表的分针并没有走多远,看来我昏迷的时间不长。
艰难地起身,我先是关闭了怀里的录音笔,然后走到女孩身边,将那枚戒指取下,小心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珍重地放入口袋。
毫无疑问,成功的人还是我。
下一刻,门被重重撞开,莫强警官破门而入,举枪指着我,警惕道:“你是谁?”
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冲着他温和的笑了笑。
“你觉得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