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无痕乱君心

(一)

太子相邀的秋猎向来都是官家子弟全部参加,极少有不去之人。

“哟,这凉秋之风也没能把凉大小姐劝退,图什么呢,这么坚持?”

一听这声音,凉白就知道是谁来了,虽声音是好听至极的,有着少年独特的嗓音,但是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和她不对付,她堂堂一大家闺秀在他面前都可以被气的形象全无,不过凉白还是喜欢他。

“秦小将军年年都来猎场晃悠,既然您不怕这秋季的风把腰给吹折,凉白自然也不弱于你。”凉白不急不慢,克制着激烈跳动的心。

侍女慧儿偷偷地掩袖笑了起来,唉,明明那么想见人家,偏偏见面又掐。

“呵,你这臭丫头话里带刺,你看看别的官家小姐,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方得体谈吐优雅,你再看看你,只知道歪门邪道冷嘲热讽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秦苌弘垂着眼皮看着凉白,双手环抱靠在树干上,慢声道。

“比不得小将军暗里藏刀,瞧瞧别家的公子,那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风流才子,再看看秦小将军,只知道贫嘴恶舌长舌如妇,未有官家少爷的样子。”凉白依旧不紧不慢,字正腔圆地回击。

“别学我,就刚才,谦虚好学四个字你是展现的淋漓尽致的,我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少年倒象征地拍着手,嘴角扯出的笑极为惊艳。

“小将军谬赞,刚刚厚颜无耻四个字也与将军配了个绝。”

“凉白,不得无理。”凉辰出声制止了凉白无理的行为。

刚刚有人来报说凉白和秦苌弘已经碰见了,凉辰就知道他们会吵起来,于是原本和世家子弟含叙着的凉辰便赶了过来。

“哥,是他先......”

“凉兄近来可好?”秦苌弘打断凉白的话,还挑衅地挑了挑眉。

“近来和往常无异,秦兄,这边请。”凉辰笑着回答,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秦苌弘往世家子弟方向去。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地离开,凉白无奈地喊了一句:“哥,我才是凉家的人!”

凉辰充耳不闻地和秦苌弘聊了起来。

“小姐。”慧儿偷笑地喊了一声。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凉白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秦苌弘给气死。

这次狩猎,两人追只兔子也能追到一起,紧接着就是你不服气我,我也不服气你地比上了,一边互抢猎物一边开怼。

到了围猎落幕点数之时,凉白着实是抢足了眼球,猎物虽不是最多,但也将一大批世家子弟给比了下去。

而这种荣耀不过是秦苌弘打了一个时辰的猎物,却只要了只野兔,其余都给了凉白罢了。

“想我有命活,便收了这些野东西。”

在凉白拒收之后,秦苌弘用手挡着树隙间撒下的光,眯着眼说。

凉白顿了顿,这虚伪的世道......竟连出生入死的将军也会被猜忌。

(二)

“小姐,林家小姐林婉儿张罗的诗会,咱去吗?”慧儿想起昨天的拜帖还未回,于是今个一大早就来问凉白。

“去吧,诗会而已,又不会伤筋动骨的。”凉白喝着母亲大人刚刚端来的补汤,温声回到。

“是,小姐。”慧儿行了一礼便退下去回帖了。

“公子,林家的诗会咱去吗?”秦苌弘身边的二咏给屋里添着炭火问道。

“去啊,干嘛不去,凉白那臭丫头为了面子铁定去,屋里待闷了,出去晃悠晃悠不好吗?”秦苌弘抱着个暖手炉,挑了挑眉道。

要不是有他在吸引注意,那丫头都不知道要被人整多少次了。

诗会当天人很多,但凉白只认得人,与他们并不熟悉。

说是诗会倒也不是作诗比较,而是游玩似的,假借名义相人罢了。

园中无聊,凉白见慧儿与人交好着,便没有喊上她,独自一人在园中闲逛,却未想到会撞见此等尴尬之事。

林家小姐林婉儿被世子搂在了怀里,眉眼含笑地看着世子,眼神似在勾引,引得安乐世子俯身与她缠绵。

凉白只觉得这两人......好不要脸!这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道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真晦气!

凉白后退着想离开这鬼地方。却没想到踩断了枯枝。

“咔嚓!”

枯树枝发出的响声惊动了热吻中的两人。

“谁!”世子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凉白所在的位置,下意识地把林婉儿藏在身后。

凉白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得一个哆嗦,不知所措之时,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

“是我,打扰到世子好事,抱歉了。”秦苌弘用余光瞥了凉白一眼,身后的手挥动着示意凉白躲起来,然后靠着树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得桀骜不驯。

“原来是秦小将军,污了将军眼睛,是我的不是,唐突了,还请将军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安乐世子皮笑肉不笑地冲秦苌弘点了点头。

世代为将,少年将军,连皇上都忌惮三分的人,他得罪不起。

“自然。”奏苌弘回答。

世子掩着林婉儿,带其离开。

秦苌弘转身看着凉白:“没事瞎跑什么。”

“谁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在这里......那什么啊,我无聊才随便走走的好吗。”凉白气鼓鼓地说:“他刚刚喝的那声还把我给吓了呢!”

秦苌弘轻笑一声:“你还有理了?撒娇啊?”

凉白顿时泄了气:“撒鬼啊。”

秦苌弘被凉白给整笑了:“你是怎么生的这般傻的?”

“秦苌弘!”

“行了行了,快走吧大小姐,你家丫头都快急哭了。”

秦苌弘把狐裘解下,系在凉白身上后,推搡着凉白。

慧儿那丫头也真够可以的,自己小姐不见了不找,反而是找着他让他帮忙,那理直气壮的神情,秦苌弘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凉白的侍卫了。

“诶,秦苌弘,你知道刚刚那个女的是谁吗?”

“没看清。”

“哦,这样啊。”

“秦苌弘,你还喜欢林婉儿吗?”

“扯她做甚?”

“我就问问。”

“不喜欢。”

“你还真容易变心,不过不喜欢也好。”她不值得。

“你有病?”

“你才有病!”

“那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干嘛?”

“你才奇奇怪怪。”

......

“谢谢你。”凉白中途对奏苌弘说了一句。

秦苌弘知道谢谢是因为刚刚帮她解了围。

“知道了,说出来干嘛,肉麻死了。”秦苌弘一句话将这种有些不自然的气氛打破了。

“你就是欠!”凉白忍不住说道。

“是是是,我欠,我欠我欠行了吧,快走吧姑奶奶。”

“知道了,你别推我!”

(三)

初冬的雪将整个京城拢上了一抹白,因为冷,街上也不像平时那样人来人往,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好冷啊,我是一点也不想去寺里祈福。”

凉白自那天回来后便没再出过门,闲烦时就在家里喂喂鱼逗逗鸟赏赏花什么的,想吃什么了慧儿自会去买,凉辰也会将些有趣的东西带回来逗逗她。

唯一来看过她的人秦苌弘,理由是来找凉兄,顺带瞧瞧她可还健在。

太后的七十大寿就在这个冬季,世家子弟都得去寺庙里为太后祈福。

“好久都没出过门了,小姐不应该开心吗?”慧儿将刚添了新炭的手炉递给凉白,笑着问。

“见不到他,出门有什么意思。”

凉白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前盛开的如火如荼盖了层厚雪的梅花,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说不想去祈福,但凉白也不能不去,这偌大的京城里,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波涛汹涌,只要出击便招招致命,唯有不存把柄才能片刻安宁。

祈福结束后,凉白想着出都出来了,寺里的景致也不错,不去看看倒是可惜了。

“这寺里有池塘,咱们去喂喂鱼吧。”凉白拉着慧儿去往鱼池。

还未靠近便是一阵阵的嘈杂声传来。

“秦某未曾看上过林姑娘,还请丘小姐慎言,自重些。”秦苌弘在众人的起哄中拢了拢狐裘,淡淡地说道。

一句未曾看上让林婉儿顿时脸面全无。

林婉儿脸色苍白,眼尾暗红,满是委屈地说:“公子说如此话语,是在暗指婉儿自作多情?你这是要让婉儿在京城无脸见人了。”

林婉儿的一句话,便让原本是秦苌弘不喜林婉儿,丘家小姐丘樱胡言乱语的一场闹剧,变为了秦苌弘确实喜欢林婉儿,只是被拒绝面子上过不去才不承认的。

“我说了,看不上,听不懂人话吗?”秦苌弘一改平时的笑脸,冷冷地说。

秦苌弘虽然体弱,但不是天生的,是他十六岁那年出征北狄时被人算计,虽北狄大败,但他却落入破冰的河里被困将近一个时辰,满身是伤的他被捞起来时近乎就是个死人,被太医救回之后便落下了病根。

秦苌弘长得很是英俊,在军营里待的久了有股子野气,加之他的身形消瘦挺拔,不会给人柔弱之感,即使体弱也挡不住京城的万千少女芳心。就算是在家里待久了,身上也还带着肃杀之气,只是平时待人有礼看不太出来罢了。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亏你还是镇北王之子,镇北王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丘樱本就是个泼辣性子,被刺激之后更是口不择言。

秦苌弘眯了眯深不见底的眼睛,处在爆发的边缘。

“丘樱,别说了。”林婉儿拉着丘樱劝阻道。

“为何不说?本来就是他说话难听,看不上?他一个病秧子凭什么看不上你啊!”丘樱怒吼道。

“啪。”

议论纷纷的人都安静了下了,连秦苌弘都吃了一惊。

“说话难听的是人你吧,丘小姐还真是一点自知自明都没有,人都说不喜欢,是你在强逼人家喜欢吧,连人话都听不懂就来谈教养,丘小姐真是生得一副好脑子,不愧是丘家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凉白的突然出现和那一巴掌委实让众人惊讶至极。

“平时不是挺能横的吗?怎么今天如此客气?”凉白抬眸看了秦苌弘一眼。

“她们又不是你。”秦苌弘淡淡地说了一句。

礼貌是留给外人的,臭丫头!

要知道,京城里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凉家小姐和秦家少爷一见面就掐的,哪成想会有出面撑腰的时候。

丘樱捂着被扇红了的脸,满脸的惊愕:“你竟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你和我谈资格?你算个什么东西,撇开了丘家小姐的身份,你看看你还剩下什么可以让你蛮横的!你骂奏苌弘,骂的是镇北王之子,更是圣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你骂我,骂的就是当朝宰相之女,更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你丘家是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凉白说的话并不是铿锵有力的,相反因为身子虚,说的话听起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场。

一顶以下犯上的帽子扣下来,丘樱慌了神。凉月无痕乱君心

林婉儿急忙上前拉着凉白的手说道:“还请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丘樱她就是性子急、话说的冲了些,牵连上家族的话,郡主就别拿来吓唬她了。”

看着被林婉儿握住的手,凉白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将手抽了出来。

“我与林小姐并不熟,套近乎的话也不必再说。我说的是事实,并非是吓唬她。林小姐也知道家兄与秦将军关系要好,他是男子也不好与你们争些什么,但既然我看见了,就不会让你们两人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欺负了去。还请林小姐道歉。”

林婉儿顿时脸都青了,咬了咬牙,她气凉白说话那股淡然的劲,也气自己身份不如人家尊贵,心里对丘樱也有了怨恨。

要不是她多嘴多事,她又怎会落得现在这般处境!

林婉儿正要与秦苌弘道歉时,丘樱突然大吼了一句:“你去死吧!”

骄傲与自尊被人踩在脚下,这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蛮横地撞向了凉白,力道之大,将凉白推下了鱼池里。

虽还未到深冬,但是京城的冬季向来冷冽,更何况是池子里的水。

凉白落下水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了无限的冷意,冷进骨子里的那种,她连颤抖都颤抖不了,不识水性的她落入水里只能被迫呛进一口又一口的冰水,肺部被撕裂的生疼,双手本能地胡乱挥舞着,渐渐地没了意识。

“凉白!”

秦苌弘解开狐裘,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鱼池里。

凉白迷糊间看见了那张时常惹她生气却又朝思暮想的脸......

(四)

这年的冬季,对于秦苌弘和凉白来说可谓是苦不堪言。凉白倒还好些,天生的身子弱,调养习惯了,但秦苌弘就不同了。

因为那天跳水救凉白,导致旧伤复发,整个冬天就没有暖过,特别是关节处带来的阵阵刺骨般的疼痛,秦苌弘消瘦的身体也跟着消减几分。

凉白在深冬身子调养的较好时,便去探望秦苌弘,秦苌弘说在房里呆着无趣又落寞,于是凉白便常临镇北王府。

丘家因丘樱一举,惨遭流放,就连林家也受了牵连,林家老爷的官位连跌两品。

在众人都觉得林家要就此落没时,传来一个消息,林家小姐林婉儿要与世子成婚了。

成婚的吉日都已选好,就在二月十一日。

阁月楼。

“你家将军为何还不来?这是要放我鸽子的意思?”凉白拢了拢身上雪白的狐裘,品着阁月楼里的名茶,欣赏窗外的细雪问道。

常跟在秦苌弘身边的干影回道:“郡主稍安勿躁,将军买东西去了。”

“这样啊......天也凉,慧儿,倒杯茶给干影暖暖身子。”

“是,小姐。”

“谢郡主。”千影行了一礼,接过慧儿盛的茶水,也对慧儿说了声多谢。

“来啦,来的正好,省的拿那么久,咯,给你。”秦苌弘吃着糖葫芦,将另一只手抓着的三串糖葫芦分了开来。

“谢秦将军。”慧儿接过,笑着道谢。

干影倒是没说谢谢,而是点了点头。

“你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凉白咬了一口糖葫芦的红色糖衣,哭笑不得。

因为下着雪,所以糖葫芦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细雪,一点点的,好看极了。

“嗯,就是为了买这个,多好吃啊,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不知道你也喜欢。没想到你居然难受到要吃糖才能好受点。”

“又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国宴那年,隔着湖,我看见你看了林婉儿好久,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小爷看的是你,蠢丫头!

秦苌弘清楚地记得,那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看着槐树下的凉白目光赤裸炙热。

只是凉白的身后站着的是正在和世子交谈着的林婉儿。

凉白发现秦苌弘那不对劲的目光,四目相对,凉白下意识地朝后看去,看到谈吐优雅的林婉儿时,乐呵着摇头,冲着秦苌弘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就像是抓住了别人小辫子的得意。

凉白殊不知那个笑,让她就此收了威风戚戚的少年将军。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怕吓着凉白。

“算了,说这些做甚,来来来,咱喝一杯。”凉白斟酒先干为敬。

“你能喝酒吗?”

“没事,这是太后特地赐予我的果酒,只要不喝多,醉不了人的。”慧儿笑着解释道。

“来,祝你早日脱离苦海。”凉白豪气干云。

“......”

凉白因为喝酒喝起了兴致,竟然把自己灌醉了,好不容易把她扶上了马车,凉白闹腾着说不坐马车,要走回去。

闹得厉害,没办法,秦苌弘只能让干影先送慧儿坐马车回去,他把凉白弄回丞相府。

“......啊......不走......头晕,......别拉我,要吐了......凉白蹲了下来。

“回家就不晕了,天这么冷,你待在街上不冷吗?”秦苌弘哄着这个醉鬼,将她挣扎过程中拉松的狐裘系带又给系了回去。

“哥,我要背!”凉白扯着秦苌弘的袖子,傻笑着说。

带着撒娇意味的话语,秦苌弘知道凉白和凉辰兄妹俩关系好,这是误认为是她哥了。

“我不想背你。”

“不背就不走了!”

“......”

秦苌弘无奈地弯下腰,凉白跳了上去,搂着秦苌弘的脖子。

“哥你真好......嘻嘻。”

“我不是你哥!”

“你不是比我大吗!我叫你声哥怎么了!”凉白一拳打在了秦苌弘肩上,力道不大,也对,虚弱的醉鬼能有多大力。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也不怕我弄死你!”秦苌弘咬牙切齿地忍耐。

“秦苌弘啊……”凉白戳了戳秦苌弘的脸,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就、就是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至少……至少对我好,嘻嘻,你都让着我,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啊?秦英弘,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醉了就别说胡话。”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你……你肯定是,是被本小姐……小姐的花容月貌给、迷倒了,哈哈哈……那年,你看的是,是我吧?”

凉白闹腾得让秦苌弘忍不住想把她给翻下去。

“你好烦啊!”

“秦苌弘,我不烦的……”凉白声音小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均匀的呼吸喷洒在秦苌弘的脖子上,痒痒的。

秦苌弘知道凉白是捶过去了,轻笑了一声,低喃道:“又不喜欢我,干嘛那么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啊,有你这么撩人的吗?臭丫头……”

(五)

次年冬,匈奴南下攻打边城,抢夺粮食,屠杀百姓。守备军不敌匈奴强攻,连失三城。

战报传回朝廷,及日早朝,丞帝令,镇北军于两天后北上讨伐匈奴。

“慧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凉白披着大袄,抱着暖手炉,靠在床头问道。

“小姐,辰时刚到,再过半刻钟,镇北军就该出发了。”慧儿跪在软垫铺着的床阶上,替凉白掖着被角,细声说。

“镇北军……秦苌弘他……”

“秦将军领军北上。”

“慧儿,叫马车,我要送送他……”

“小姐着了风寒,大少爷说您不能出门。”

“慧儿! ”

“我说我要送他!”凉白挣扎着起身,一阵猛烈的咳嗽,“现在连你也拿我这破身子来堵我,是不是!”

“小姐,小姐你别激动,慧儿现在就去准备马车。”慧儿连忙起身给凉白顺背。

长安城中,一辆马车飞快驶过,直冲城门。

“抄小道,去城外凉亭。”凉白推算着时间,还赶得及。

马车停在了半山腰,山路小,容不下马车。凉白提着裙摆奔向凉亭。

慧儿在后面边喊小姐你慢点,当心脚下,一面又不敢超过凉白。自己在后面,好歹凉白摔时有自己垫着。

好在山不太高,只是恰巧背面就是官道,视野好。

凉白赶到凉亭时,镇北军刚刚到山前。

秦苌弘一身枣衣,鲜衣怒马,抱着长剑牵着绳,英姿飒爽。

“秦苌弘!”

凉白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一声声的回音让骑在最前面的人勒住了马蹄。

秦苌弘抬手示意镇北军接着往前走,披上大衣,调转了马头,策马奔腾至凉亭。

秦苌弘骑在马上,笑问道:“怎么来了?是不是舍不得哥哥啊? ”

凉白看着秦苌弘,走到马旁,抬头望着他,轻声道:“你下来。”

秦苌弘看着凉白的眼睛,眸色深沉,他笑道:“不下了,该走了……”

凉白伸出纤细的右手,扯着秦苌弘的大衣衣摆,轻笑道:“你下来,好不好?”

秦苌弘微微愣了愣,他惊于凉白突如其来的举动,却也被牵动柔软。

秦苌弘无奈地下了马,他说:“你像不像个讨糖的小孩?”

凉白说:“算是吧……太高了……”

“嗯? ”

秦苌弘正想问什么太高了的时候,却被凉白抓住大衣衣领扯的弯下了腰。

凉白的皮肤因长时间不出门而白皙,一双纤细的手抓在黑色的毛领上格外突出。

凉白的唇微凉柔软,印在了秦苌弘温润的嘴唇上,被染上了几分热气。

“是你太高了……”凉白离开他的唇,松开的双手隔开裘衣,环抱住了秦苌弘消瘦有劲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上,仰着头嬉笑着说。

秦苌弘抬手遮住了凉白的眼睛,错愕道:“你这糖……讨得我措不及防啊,丫头。”

“可我喜欢。”

秦苌弘笑着将凉白揽在怀中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你干嘛?”

“陪我一程。”

“那我怎么回家阿?”

“自会有人送。你哥在驿站等着。”

“丫头,等我回来。”少年贴在凉白的耳朵旁,低声说道:“等我回来我就娶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阳光穿透层层或老道或嫩绿的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古道旁尘土飞扬,将洒下的日光遮掩得缥缈,骑马枣衣少年意气风发,朗声大笑地听着怀中少女甜蜜地应着:“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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