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弃寒暑与朝暮

一旬年前,孤霞镇来了一位老人,来历甚为神秘,无人知晓其故乡所在,生平如何,但他却满腹墨水,学问极高。

老人姓云,名儒钧,自踏上这方土地起,镇上便多了一位教书先生。

云先生所授之学问宽如广海,儒法绝学,古经四义,甚至含有旧朝经学,此乃大禁忌,尤是在刚刚更新换代之际,更显敏感,于官府眼中便是要砍头的大罪。

但好在孤霞镇偏僻无比,与世隔绝,镇民总数不过百人,地方官府毫无作为,不过便是挂上虚衔白拿着庙堂的银子罢了,且云先生教学不问酬劳,获得不少人尊崇。

可这日,镇上来了一行锦衣华服的外人,进镇后直奔着云先生的住所而来。

“雪临霜漫天,暮色齐鸿覆,幸得二两钱,踏寻相异江南路。”

木堂内读书声仍是稚嫩,不过都是开化不久的幼童,云先生看了一眼门外来客,出声平静道:“时候不早,今日便到此,都回家吧。”

那群幼童站起,对着云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笑言笑语的蜂拥出门,但仍有一位幼童未走,云先生拿出几两银子交于他,温声道:“羡安,替我去买些墨水回来。”

名唤羡安的幼童接过云先生手中的银子,最后看了云先生一眼,点头道:“是。”

待得最后一位幼童走后,那群外人才走进木堂,其中一名怒喝:“云儒钧,传授旧朝经学,你可知罪?”

云先生负手而立,不卑不亢:“我本便是旧朝丞相,传授旧朝经学,何错之有?”

为首那人倒显得更加温和,先对着云先生行了一礼。

礼毕后,他问:“先生可有遗言?”

云先生整理片刻衣冠,笑道:“劳烦留个全尸。”

新年将至,宫中即将举行诗会,各个皇子公主都在为了诗会忙碌着,但最年小的五公主韩莜雅却只想出宫玩耍。

“雅儿,朕给你找了一个先生。”

这日,天子将她唤到身侧,在御书房中,韩莜雅打量着眼前人,颇有些不可置信,这位即刻成为自己先生之人模样极为年轻,长相儒雅俊朗,却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往日她见几个兄长的先生皆是过了花甲之年的老者,怎临到自己就成了白玉小生?

天子笑了笑,悠悠念道:“陈羡安,文榜、棋榜连续三年独占两甲,十岁能口说成章,十三岁便可提笔作诗文,现今乃当朝棋侍。”

陈羡安一袭白衣胜雪,身形瘦弱却站得挺直,听得如此盛誉仍是面情平静,不卑不亢,韩莜雅一时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天子对陈羡安说道:“陈棋侍,雅儿便拜托你了。”

陈羡安弯身行了一礼,眼眸微垂:“臣定然会好好管教公主。”

看着这一幕,韩莜雅不知为何,忽有一丝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先生,已背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休息会吧。”

“不可。”

“先生,用膳时候到了。”

“背完再吃。”

“先生~”韩莜雅故意用软糯的声音哀求着他,不曾想,这个在父皇那里百试百灵的法子,如今竟起不到丝毫作用。

陈羡安无动于衷,只是在韩莜雅眼前晃了晃他手中的戒板:“公主若是再无理取闹,我便不会怜香惜玉了。”

“哼,死木头。”韩莜雅一时气恼,竟朝着陈羡安捏了一个鬼脸,但还是乖乖的去背她的书。

这时陈羡安淡淡开口:“对先生如此不敬,看来还是圣人言读少了,那便再加两篇,于国于民都用得上,可怎就学不懂?”

韩莜雅撇了撇嘴,双手拖着香腮:“那是皇兄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陈羡安神情未变,但手中的戒板已经打了下去:“生为皇室门府,哪怕是一介女流也应当心怀家国百姓,可记住了?”

“这是旧圣的学问。”韩莜雅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一时觉得委屈无比,朝陈羡安呲了呲牙:“父皇说食古不化只会挨打,更何况旧圣典经多是胡言,尤是在为人处事,礼孝忠君之方面。”

此时寒风拂过,韩莜雅觉得有些许微凉,但他的先生却止不住咳嗽起来,原本便消瘦的脸变得越加惨白。

韩莜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