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北莫忘

往往，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最后却离自己最远。萧亚轩《问自己》

我想写的只是一个关于执着却又错过的青春。

(一)

A市的夜，漫长而又繁华。

拥拥挤挤的小巷子里摆满了各种小摊位，空气中夹杂着烧烤特有的香味。人群在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涌动着，把这寂静的夜仿佛点燃了一样。

我坐在烧烤摊位的长椅上，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熟练地拿火点燃。坐在我对面的苏小北把烟夺了过去，放在烟灰缸中掐灭。他的眉头微皱，用一种低沉的，极其好听的声音说，“施洛洛，你能不能不抽烟啊？一个女孩子家，抽什么烟。”

我看看坐在对面的他，他可真好看。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可以看到他那种几乎完美的侧脸。

苏小北，真是个好看的人。

我想。

良久，我看着苏小北，双手撑着脸，迷迷糊糊地说：“苏小北，我爸不要我了，他又要娶别的女人，我一直不想接受那个女人，不想让她嫁给我爸。我抽烟，我打架，我去夜店，我就是为了要让他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可他还是要娶那个女人，真可笑。”

苏小北听到我的话似是些惊讶，他用手摸了我的头，满是温柔的说：“洛洛，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无法操控的事。我们能做的，是过好自己，懂吗？”

大概是那晚我喝了太多的酒，那晚看见苏小北看我的样子，我意然想起了一个词——宠溺。

想想又觉得可笑。

品学兼优又长得俊朗的苏小北，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俱全的不良少女。

我揉了揉双眼，合糊不清地说了句，“苏......苏小......北，我......喜欢......欢......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那句合糊不清的话。

可我活了十八年，真的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当我第一次遇见苏小北的时候，就起了一个词一一在劫难逃。

(二)初遇

我第一次遇见苏小北，是在A市的酒吧里。

我和我的一帮兄弟在酒吧里玩的正高兴，不知道是谁关了酒吧的音乐，顿时鸦雀无声。

安静的可怕。

我拨了拨在耳边的卷发，看了看周围，只见周易也是一脸吃惊的看着我，“老大，什么情况？”

随后就看见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A市高中校服的男生。他穿着有些发旧却格外干净的校服，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那张很干净的脸。

我鬼使神差地在周易耳边说了句，“靠，是个帅哥。”

这位帅哥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已经严重违反校规，学校已经通报批评，张老师让我过来把你们带回学校，再作处理。”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打扮。

果然，张老师为了将我们抓回学校，特意派来了个说客，不过他小看我施洛洛了吧？就算这“说客”确实长得凑合，是很合我的胃口。可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喂，同学，我们要是不回去呢？”我斜眼看着他，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他的眼睛也很干净，像一泓清澈的泉水般灵动透明。

“不可能。”他只说了三个字。

周易这小子不由分说地上去就揍了他一拳，边揍边喊：“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他的嘴角泛起几丝血色，他扯了扯校服的领口，用手擦了擦嘴角，三下两下就把周易那小子放倒在地上。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有意思。”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又好看的人了。

张老师的办公室内。

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显得异常安静。

张老师扶了扶眼镜，依旧一如往日的儒雅，“施洛洛，这是你今年第五次打架逃学了。不止如此，这次你还打了你的任课老师，随后还和周易他们逃学，彻夜不归，这校方可是要记大过。你说说你，这怎么办？”

我用手拨弄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张老师还有学校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政教主任不知何时已经进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我一跳，“施洛洛，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还有这什么头发，哪儿有学生的样子......”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破洞裤，又拨弄了下长长的卷发，故作淡定地说：“可老师，我觉得这样才可爱啊，你不觉得吗？”

主任被我气得不轻，把手中的文件一下扔在桌子上，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屡教不改，要不是施总跟校长关系不错，你怎么会待到现在。但现在不是单纯的交情问题了，已经影响到我校的声誉了，你已经被开......”

开除？快将着住下说。

我终于要被开除了。

天知道我有多讨厌待在这个地方，像个监狱般的地方。每天重复着同样且无趣的生活。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声音，“主任，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改变施洛洛的。”

我，张老师，政教主任，都张大了嘴巴望着苏小北，他一脸淡定，从容不迫。

于是，我的退学计划由于苏小北的加入，全部泡汤。

(三)

从办公室出来，我气鼓鼓地走在走廊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噔”的声音。

苏小北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我，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问我：“为什么要打老师？”

“没因为啊，”我耸了耸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把烟圈吐在他的面前，“哪需要什么理由，你难道在学校没听过我嘛，我就是十足的不良少女。”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你骨子里还是善良的，不是吗？”

“善良？笑话，从来没人用这个词形容我施洛洛。”我瞥了他一眼，继续抽着手中的烟。

“你听见张老师的声音沙哑，而且连连咳嗽，走的时候趁没人，把热水和药放在了桌子上。我都看到了。”苏小北淡淡地说。

我冷笑了声，用手掐灭烟头，凑近他耳边，“苏小北，你这么关注我，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朝他露个大大的微笑。

“我不喜欢问题少女。”他斜看了我一眼，转身先走，留下我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的确，我之所以打老师，是因为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女人由于我上课睡觉骂我，后来见我一脸淡定，火冒三丈的“老女人”把教科书扔在我脸上，怒气冲冲，“什么素质呀现在的学生，有娘生没娘养。我看你成这样，多半也和家庭教育有关。”

我握紧了拳头，从小到大，我决不允许别人说我的妈妈。从十岁起我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可我知道，我的母亲，她很爱我。她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凶狠。

“老女人”怔了下，却没有停口。

我听不清她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我推翻了桌子上的书。由于桌子的剧烈晃动，书飞得满地都是。于是乎，就传成了传言中我打老师那一幕。

随后“老女人”哭着去找校长告状，我跟周易等人从墙头翻了出去。

再后来就是苏小北来酒吧找我们。

我看着窗户外的天，有些想妈妈。

(四）

我这几天总是很积极地来学校，连我爸都有些诧异。

我并不理会他的询问，只是偶尔漫不经心的“嗯”“哦”几声。

下课铃声响起，我第一个冲出教室，来到苏小北所在的班级。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正低头写着作业。我从前门的玻璃上看见他认真的模样，阳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加上了一层光晕。竟然有几分让我移不开眼。

我把前门推开，叫了声：“苏小北”。

他不经意地抬起头，从座位上走了出来。

我不经意地斜靠在墙上，看着比我高一头的他，他微皱了下眉头，问：“有事吗？”

“你不是和他们说你要改变我？”我双手搭在胸前，懒散地说，“那从今天起，我们就得大部分时间待在一起，不然怎么耳濡目染，你说是吧？”我故意把后两个字拖长，一脸兴致地看着他。

不等他回答，我抢先说道：“放学我等你。”说完便潇洒地转身。

苏小北，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边走边想。

放学后，苏小北如约在班门口等我，我有些欣喜，朝他走了过去。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你是怕我拐卖你，还是要和我打架？”

我汗颜，尴尬地抚了抚额间的碎发。要不是周易这小子说害怕苏小北对我图谋不轨，硬要跟着来，更过分的带了一群人。

那阵势像是要......打架。

我一脸无奈的看着周易，朝他凶巴巴地说：“给你五秒钟，马上消失。”

“可是老大，万一苏小北对你......”周易那厮仍在喋喋不休。

“三，二，一。”

果然，周易马上带着人走了。还不忘回头吩咐一句，“老大，有事一定要给兄弟我打电话。”

终于走了，我心里庆幸。

我一脸花痴地看着苏小北，笑了笑，“走吧。”

苏小北走在我的旁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跳加快。

他并不说话，只是不时地转头看看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传来一声：“小北哥哥。”

从远处跑来一个穿着一身校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她的脸微圆，有些婴儿肥，却也十分可爱，有些像刚出道时的张柏芝。

苏小北朝她走了过去，淡淡地接了过来。

我看着他俩，把手搭在胸前。

那个女孩也注看到我了，看着我问道：“小北哥哥，这是？”

“同学，”苏小水道，“这位是我邻居，林小凡。”

“哦，“我没好气地说道，看了林小凡一眼，“小妹妹，雪糕也送完了，可以走了吧。我和你小北哥哥有些话要说。”我的脸假笑，瞟了他一眼。

林小凡有些窘迫。抓了抓衣角，低着头说：“那小北哥哥，我先走了。”

我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转头身来。

苏小北开口：“你干嘛对她那么冷，会把她吓到的。”

“谁让她要对你那么热情。我就是反感楚楚可怜的女生，不可以吗？”我道。

“原来，”他吐出两个字，微微一笑。

那天的天气很热，仿佛把我的心也融化了一般。

而苏小北这三个字，也在我心上从此留个了烙印。

(五)

正逢周末。

我推掉了往日的泡吧逛街计划。在路上我问我苏小北：“你周未有什么计划？”

“没有。”他答。

我睁大了眼睛，从包里拿出一张电影票，塞在他的手上，乐滋滋地说道：“那陪我去看电影吧。不许拒绝。”

“嗯，”他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的眼里仿佛有万般星辰，明亮的，闪烁的。而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周末很快来临。

我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件红色针织衫配了条长裙，对着镜子满意地照着。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打开，施易中走了进来。

“爸，有事吗？”我不咸不淡道。

在家中，我与他的谈话很少。自从他要娶那个年轻的女人时，我们的关系便水火不容。要是没有事，他一定不会来找我谈话。

他在我床边坐下，我淡淡地看着他。他额间不知何时竟也有了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眉宇之间，却不减当年的风年与锐气。“洛洛啊，下个月爸要和苏珊阿姨结婚了。爸爸希望你能来，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苏珊阿姨也希望你能接受她......”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笑话，我接受不了一个只大我十岁的女人当我继母，更受不了我要喊那个人妈，还有，我最忍受不了的是我母亲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要娶别人。”我把化妆品丢了一地，发出“噼啪”的响声。

“可是你妈妈已经去世八年了，八年了，逝者已逝，何况你也需要一个人照顾，不是吗？”他道，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

俗透了的借口。

我把书桌台上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包括我宝贝了十几年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我扎着两个麻花辨，一手挽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笑的龇牙咧嘴，一脸幸福。而这种幸福，后来的许多年我都没有感受到了。

我从床上拿起包，摔门而去。

(六)

于是乎，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们并没有去看电影。

我给苏小北打电话，让他陪我去喝酒。硬是喝了两箱啤酒，吐得昏头黑地。

意识模糊之际，似是有人把我背起。

他的背不是很宽，带着熏衣草特有的气味。我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哗哗地都擦在他身上。

我口中喃喃，“苏......小......小北，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离开我......我什么都......都没有。”

他走得很慢，却也很稳。

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就这么走过了一生。

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

我揉了揉发肿的眼，艰难的睁开。床前的柜子上放着杯蜂蜜水，我环顾了下四周，房间不大，只简单的摆了几件家具，却格外整洁。苏小北推开门递给我一杯绿茶，看了看我说，“昨天实在太晚，又找不到你家，就暂时把你带回我家了。”

我接过绿茶，半开玩笑道，“这算不算带我回家见家长呢？”

苏小北并不答话，转身出去。

我心里暗自高兴，揉了揉蓬乱的发，好像......昨天是苏小北背我回来的。

我打开绿茶，心里美滋滋的，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重要了。

从卧室走出来，我看见一位妇人坐在沙发前，正织着毛衣，应该是苏小北的妈妈。见到我过来，她放下手中的毛衣，朝我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问我，“头还疼吗？”

“阿姨，不疼了，”我微微点头，很有礼貌。

苏小北从门外进来，手中拿了些漫画书，对我们说，“妈，我先出去了，不然摆摊该迟了，你先和洛洛在家，等我回来。”

说罢便从家往脚踏车上搬书。

“苏小北，你去哪儿？”我问。

“当然是去摆摊卖书，每个周日我都会在石桥附近摆摊的，不然谁赚钱养家啊？”他一边答一边用手整理着书。

“我也要去，好不好。”不等他回答，我已经同他一起搬书点数，他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七)

到石桥附近的街市上开始卸货，我帮着苏小北一起搬书，他看着我忙碌的身影，调侃道，“原来施大小姐也会劳动呀。”

我瞅了他一眼说，“我可是典型的劳动模范，好吧，还有，别叫我大小姐，怪讽刺的。”

苏小北的脸上挂着微笑继续忙碌着。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竟觉得有几分心安。

很快书已经摆放完毕，苏小北递给我一瓶可乐，看着我说，“今天晚上才会回家，饿了就吃面包，这里可没有大餐招待你，不要见怪。”

我接过可乐，用手拧开，喝了一大口，“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像那种弱不禁风的女生吗？我好歹下课翻过墙，身手不凡好吧？”

显然是被我的自黑逗乐了，他眼睛半眯，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其实施洛洛，你有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苏小北望着我道，我险些一口可乐呛死。

一上午也鲜有人来，苏小北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他说：“施洛洛，其实有些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你有那么好的家庭，过着有些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生活。但你啊，却不知道珍惜，刚开始吧，我觉得你挺坏的，每天跟周易那群富少爷混在一起。”

“那现在呢？“我问。

他低了低头，重新抬起来，“现在不了，我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苏小北，你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人，“我目光看向天空，若有所思。“从小到大，我都过着别人眼中的好日子，我吃穿不愁，我比同龄人有多出几倍几十倍的零花钱，所有人都以为我过得很快乐。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苏小北，你知道吗？我难受的时候特别想我妈妈，特别想她。哪怕只是让她和我说句话，可我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她已经不在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爸爸以前特别爱我妈妈，那时候他的公司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可他还是会用他一个月的薪水去亲自给妈妈买限量款的项链，亲自给妈妈下厨做饭，那时候的我真幸福啊。可八年前，这一切都变了，妈妈由于胃病去世了，爸爸起初很伤心，每天在妈妈的房间里哭，我也哭。可自从那个叫苏珊的女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她是我爸的秘书，只比我大十岁，我爸喜欢上他了，去我妈妈房间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啊，甚至几个月也不去，我那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我的话说的很轻，仿佛要被风吹散。

苏小北静静地听着。良久，我听见他说，“施洛洛，以后你有我。”

我就那么靠在他怀里，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苏小北，有你真好。

总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原来生活也会善待每一个人。

好的总会遇到，你得等。

(八）

傍晚。

天渐渐黑了。苏小北边整理着书，边问道：“一会回家先给你尝尝我妈做的韭菜盒子，特别好吃。”

“那好，”我兴高采烈地拍了拍着裤子上的土，和他并肩走着。

小凡从石桥旁走过来，手里拿着手电筒，甜甜的说了句，“阿姨让我喊你和洛洛姐姐回家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林小凡莫名的反感。也许是她对苏小北的热情，也或许是怕苏小北被她抢走。

林小凡递给我一件防晒衣，道：“穿上吧，夏天蚊子多，不然会被蚊子咬的。而目现在有点冷。”

我接过她手的衣服，柔声说了句谢谢。

她笑起来很甜，像个给了糖的小朋友。其实林小凡，也没有那么讨厌。

回到家中，阿姨已经做好了饭，等着我们回来。林小凡钻进她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脸，满脸撒娇。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小北，来，快招呼洛洛坐下。”阿姨招呼苏小北过来。

苏小北穿了件淡蓝色的半抽，隐约可以看见他结实的肌肉，他说了句：“坐吧。”

苏小北不停地给我夹菜，包括韭菜盒子。我吃着吃着，忍不住眼泪打转，慌忙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我好像很久没有过家的感觉了，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吃顿饭了。我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我转头，是苏小北，

“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如意，生活对每个人都也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些的同时也会拿走一些东西。我没有父亲，从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他。”苏小北看着天空上的星星，淡然道，“我妈把我养大特别不容易，做过特别多又苦又累的活。我现在就是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我以后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一栋房子，把我妈接进去让她过上好日子。”他说这些的时候，眼中仿佛闪着光。

“所以，施洛洛，我们都得努力生活。以后我一直陪着你。”

以后我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

陪着你。

苏小北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不绝，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天，多好。

(九）

一个月后。

我暂时住在苏小北的家里，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我把披着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并不化妆，准时上课放学。每天去我班送情书的男生比以往更多。

周易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老大，你这是要退出江湖了吗？”

我踹了他一脚，道：“重新做人。”跟往常一样，放学后我去苏小北的班门口等他。

他并没有在班里，我有些意外。

问了他的同学，我才知道原来他去了老师的办公室。我闲来无事，坐在他的座位上等他。突然他书桌里一封粉色的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哪个女生这么不知好歹，敢和我施洛洛抢苏小北？

出于好奇心，我从桌子里拿出来拆开。

上面两行清秀的字迹：

小北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如果你是因为洛洛姐姐疏远我的话，那你不必担心，我会一直偷偷地喜欢你，不让任何人知道。

——林小凡。

果然，林小凡喜欢苏小北。

我把信封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几天后，我拨通了林小凡的电话：“喂，林小凡，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我在酒吧的角落里坐着，手里摇着香槟。

林小凡走了过来，穿了件白色的衬衣，长牛仔裤，一副邻家女生的装扮。我从包里拿出那封信，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苏小北说这些话，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是互相喜欢的。”

她双手紧紧掐着手心，有些不知所措。

我把香槟一饮而尽，漫不住心地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她在原地发呆。

那天晚上，我是被苏小北叫醒的。

他拉着我来到酒吧的小巷子里，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林小凡。她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头发散乱。她紧紧地把头埋在双腿间，瑟瑟发抖。

“小北哥哥，我脏了。”她冷笑着，用指尖划着脸，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苏小北抱着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小凡别怕，小北哥哥带你走。”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很想说句对不起，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的眼神像是被一团被火燃烧过后的灰烬，毫无生气。

那眼神，让我快要坠进地狱。

苏小北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失望，又或者是绝望。

苏小北，原来你也不信我？

他抱着林小凡从我身边走过。

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回到了许久未回的家里。

苏珊正坐在沙发上，看见我回来有些欣喜。那天我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对她置之不理。反而破天荒地问她，“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不要命的那种。”

苏珊想了想，说：“有。”

“给我讲讲，我想听。”我坐在她身旁平静地说。

“那个人就是你爸爸。那是我刚毕业那年，也就是四年前。

那时候我刚进公司，职位是秘书。听人说我的老板比较冷血，不好相处。前几年妻子去世，却从未与哪个女人有过绯闻。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特别。起码不像别的男人一样，老婆去世了马上找新欢。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坐在办公桌旁，批改着文件。我拿着咖啡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也没发觉。他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像他的妻子，笑起来都很好看。后来我才发觉，我喜欢上了这个大我很多的男人。喜欢他的儒雅，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一切。”

“你们的爱情真好，”我说，“我好像犯了个很严重的错，我喜欢的人大概再也不会喜欢我了。”我趴在她的肩上抽泣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的怀抱很像妈妈的怀抱，温暖带着一股香味。

(十)

我第59次拨通苏小北的电话。

电话那头依然是机械的嘟嘟声，就在我想要挂掉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听见苏小北的声音，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苏小北，我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完了。

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哽咽着说出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的话：“苏小北，我想你想的发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喘息声，下一秒他说出了那句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切的话：“施洛洛，我也想你。”

握住电话的手颤了一下，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真怕下一秒的苏小北就会消失在我面前，“小凡，她怎么样了。”

“没事，洛洛，我相信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只是一件单纯的意外。只是小凡说她想回家看看，她的爸妈一直不在身边，从小和外公生活在一起。现在她很想回去看看，我要陪她一起回去，她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苏小北，我想见你。”

十分钟后，苏小北出现了我家楼下。

他的刘海被风吹的有些乱，额头上挂着由于快速奔跑流下的汗珠。

快入秋了，天气有些微凉。

隐隐约约有风吹过，我扑进了他的怀里，把头靠在他肩上，“苏小北，我好害怕，害怕你不相信我，你不要我。”

“傻子，”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凡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不怪你，你不要乱想。”

他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总是让我莫名心安。

我好像已经离不开苏小北了。

一天后，我拿着买好的补品去医院。

林小凡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靠在病床的栏杆上。

医院里有股很重的消毒水味，让人觉得压抑。

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窗外，良久，我打破了沉默，“你现在一定特别恨我吧，可是那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哀怨，她苦笑了一声，“施洛洛，其实我特别羡慕你。我喜欢了小北哥哥三年，可你明明只出现了几个月，他就为你动心了。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以前从来不把接近他的女生放在眼里，我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可自从你出现后就变了，他变的都不像我认识的小北了。瞧瞧，你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一个这么好的背景，你总是那么盛气凌人。施洛洛，我讨厌你，讨厌你抢走了苏小北，讨厌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还有就是对我的恨意。

我把指甲掐入手心，却不觉得疼。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望着病床上的她。

她好瘦，瘦的好像一推，骨头就会散架一样。

她的眼神中门过一丝光亮：“离开苏小北。我希望你彻彻底底地离开苏小北。”

我从医院里出来，浑身冰凉。

苏小北走了过来，扶住我，柔声道：“洛洛，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太冷了，我想回家加件衣服，”我有些生硬地说。

他并没有多问，与我并肩走在路上。

半路上，我看见有对手拉手过马路的老夫妻，我对苏小北说：“真好。”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把我揽进他怀里，一字一句地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也许那天的苏小北不明白我为什么听见这句话之后哭的歇斯底里。只有我明白，苏小北，我大概是真的该离开了。

我的脑海中时常会出现林小凡那双如烈火焚烧之后的双眼，绝望而哀伤，

几天后，我去了林小凡的家里。让我意外的是，她的家里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小到地上站了人之后，就没有过路的位置了。

林小凡的外公坐在床边，背佝偻着，却很慈祥。

我把买好的东西放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我买的补品，有些拘谨地点燃一支烟，“小凡跟小北回老家了。我听小凡提起过你。”

“我只是觉得有些抱歉，想做一些事补偿一下小凡，跟您。”我淡淡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他从床上下来，穿着发旧的拖鞋步履蹒跚地给我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我听小凡提起过你，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家里实在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这罐茶叶了。你不嫌弃的话，就喝点儿吧。”

我看着那罐上面布满了灰尘的茶叶，我突然有些心疼。

以前的我从来不了解林小凡的家庭，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而我，抢走了她日子里唯一的光。

“小凡这件事我知道，其实也不是你的错，这孩子命苦。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也陪不了小凡几年了，我跟小凡爸妈亏欠小凡的太多了。我能看的出来，小凡是打心里喜欢小北的。她们两个青梅竹马，长大在一起也是般配的。我把小凡交给小北这孩子，小北肯定亏待不了她。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是我这个老头子太自私了吧。但你跟小凡不一样，你长的漂亮，家庭条件好，没有了小北，你照样过你的日子，可小凡不一样。她家庭条件不好，从小没人疼没人爱，好不容易遇见了小北，现在又遇见了这种事。我只是想让她以后能开开心心的过下去。”他淡淡开口，一字一句，宛如诛心。

我毁了活在黑暗生活里的林小凡唯一的信仰。

那就是苏小北。

苏小北，大概我们真的有缘无分吧。

林小凡，就是我们之间的那根刺。

拔不掉，毁不了。

(尾声）

我不声不响地办了前往巴黎的签证。

临走那天，我爸揉了揉我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这次去了法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随时打电话，别委屈自己。”

我抱了抱站在一旁的苏珊，强掩住内心的不舍，“你可得照顾好我苏珊阿姨。不对，是我苏珊妈妈，我啊，走到哪儿也委屈不了自己。”

爸爸有些惊异于我的话，我朝他笑了笑，随后他像是反应了过来，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一番话别之后，我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

我怕我再停留一秒钟，会舍不得。

舍不得这座城市，舍不得亲人，舍不得苏小北。

苏小北，我怕我舍不得离开你。

尽管如今，我也舍不得。

一个人，一座城。

安好，苏小北。

去法国的第一个月，周易从微信上联系到我，他说苏小北像疯了一样的找我，成绩一落千丈。他问，老大，你多会儿回来，小弟想你了。

快了，我答。

我换了手机号，但微信号没有换。尽管我很少去联系其他人。

我的微信上有很多苏小北给我发的消息。

洛洛，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洛洛，你快回来吧。听他们说你出国了，你回来好不好？

洛洛，我想你......

......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收回了眼泪。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要的都会得到。

<八年后>

我带着我的丈夫回到了A市。先生姓莫，有张很干净的脸，是那种让人难以见却的干净。他笑起来，颇有几分像苏小北。

五年前，我们已登记结婚。

这次回国，是我爸爸他老人家非要他的宝贝外孙回国陪他几年。

我也辞掉了法国的工作，准各回国定居。

再次回到这里，如八年前一样。学校门口那家烧烤店依旧开着，生意红火。老板见了我，连忙过来招呼。我买了从前最爱吃的羊肉串，竟有几分吃不惯。

对面广场上的大屏幕正播放着广告，主持人流利地播放着，苏小北新书又出，怀念青春，引发念旧狂飙。

我抬头，看见广告上那张脸棱角分明，那张我从前那么熟悉的脸，如今越发的精致。苏小北，好久不见。

我移开视线，低头吃了一口烤串，眼泪滴在了桌子上。

老板问了一句，“姑娘，是不是太辣了。”

我摇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滴在桌子上，一颗又一颗。

A市商场中。

莫忘北那孩子到处乱跑，我在后面累得我气喘吁吁，“忘北，走得慢一点，妈妈快追不住你了。”

说话之际，他便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我一边把孩子往后拉，一边抬头道：“对不起，莫忘北，快点给叔叔......”

后面两个字还未出口，已经哽咽。

我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我曾经轰轰烈烈，那样真挚爱过的脸。

我就那么望着他，他的眼眸如八年前一样，灵动澄澈，仿佛有满天星辰。

耳边有女生窃窃私语，“哇，那个大叔好帅。”

我想起了八年前的我，第一次遇见苏小北，鬼使神差地在周易耳边说了句，“靠，是个帅哥。”

莫忘北。

不如相忘。

番外篇

我叫林小凡。

我的人跟我的名字一样，充满了平凡。我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我这辈子从没撒过谎。

在那件事以前。

也许所有人都没想到，我撒谎了。

我骗了苏小北，骗了所有的人。

我是个坏人吧，我想。

万劫不复的那种。

我之所以撒谎，是因为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一一苏小北。

他有张很好看很好看的脸。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那个晚上。

天微微下着雨，我倔强地坐在吴妈的电话前等着来电。我拿着张A市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了，外公总说他们在忙，让我别去打扰他们。

家里没有电话，我每次只能到吴妈的家里去借电话。吴妈人很好。

吴妈摸着我的头，夸着我说：“真争气，让你外公这些年没白熬。”

我知道我外公很辛苦，他每天给马路做清洁，顺便捡些瓶子补贴家用。我的学费都是外公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我拨通了早已背熟的电话，电话那头显示是空号。

吴妈叹了口气，“傻孩子，别打了，你妈妈又生了个弟弟，早就不管你和你外公的死活了。你以后别再打了，乖孩子。”

眼泪在眼眶打转。硬是生生被我逼了回去。

我在吴妈的门前坐了三个小时，直到天黑我也没想清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就不要我了。

大概是真的不会打来了。

我蹲在角落里，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我也想要和别人一样的爸爸妈妈，我也想要有漂亮的裙子，我也想跟同学逛街玩耍，可我没有，一个都没有。我只能在那间狭小的房子里，穿着便宜的衣服鞋子，度过一天又一天。

突然，有一双白色的球鞋映在我跟前。

我抬头，他朝我伸出手，“地上凉，我送你回家吧。”

他真是个好看的人，狭长的眼，令人迷沉。

我拉住了他的手，和他并肩走着。

傍晚的路灯下，把我两的影子拉得修长。

后来，我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他。和喜欢他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我并没有得到回应。

可至少我相信，我是特别的。

这一切都变了，自从一个叫施洛洛的女孩出现后。

那天我去石桥叫他们吃饭时，我看见他抱着她，眼里满是宠爱。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到我的，让我感到害怕。

凭什么？为什么我林小凡从小到大，喜欢的从来没有得到过。

那天她约我去酒吧。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她。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美，穿着件黑色的长裙，梳着高高的马尾，她的手里拿着香槟，就像从电视剧走出来的女主角。

后来她趾高气扬地走开，我还在原地发呆。

有个混混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有一个人挑起了我的下巴，轻佻地说：“喂，姑娘，你第一次来啊。”

我厌恶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走到离酒吧不远的巷子时，我突然发觉有人跟着我。

我转身，是刚才在酒吧的那几个人。

我想跑，可他们将我包围。

那个胳膊上刺着纹身的人过来，把我按在地上，疯狂地开始撕扯断着我的衣服，我慌了，口中不停地叫着苏小北的名字。

突然，有一个人朝那个人说，“她刚和施洛洛在一起，该不会跟施洛洛有什么关系吧？施洛洛和周易，咱们可惹不起。”

那人的动作僵了一下。

“我是施洛洛的朋友，她不会放过你的，不信你可以试试，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我恶狠狠地说。

他把我放开，赶忙换了口气，“原来是施大小姐的朋友，见怪见怪。”

我恶心地吐出一个字，“滚。”

原来这个让我讨厌的名字，会救了我一次。

我冷笑。

苏小北来了，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他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他的怀抱真暖，我想。

我并没有解释什么，大概这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吧。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拥有过。

后来，苏小北走了，我明白，她是出于内疚。

而我，利用了这一点。

我是个恶毒的女人吧。

无所谓了，苏小北，是我一个人的了。

施洛洛走后的第五年。

苏小北和我都已经大学毕业。

他陆续出了几本书，小有名气。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可他的感情一直处于空白状态。

我知道，他还在想着那个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等他忘掉施洛洛，等他爱上我。

我等得起。

那天他同往常一样回家，饭桌上提了句，“下个月我要去巴黎，公司安排的。”

我不语，只嗯了一声。

他还是要走了，我知道他是想去找她。

我明白了，就算再一个五年过去，他也还是忘不了。

算了，走吧。

我不等了，没必要了。

他去法国的那天，我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再见了，苏小北。

不，大概再也不会见了。

愿你早日找到她。

再见了，那个我爱了一整个青春的人。

而我不知道的是，大洋彼岸的施洛洛，正在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