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细雪上枝头
1
新雪落枝头,湖边点着灯火的小舟渡着寒霜,在雾气中漂浮。易晚舟披着狐裘,提着灯在岸边等待洛寻的小舟靠近。
“天冷,你在家等我就好了。”洛寻搭上易晚舟的手,踏着摇晃的小舟跳上了岸。
“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出来接你。”
易晚舟半张脸埋在狐裘里,吸了吸鼻子。
一盏灯火照亮了朝思暮想的面容,洛寻努力克制着心头如藤蔓生长的爱意,轻轻抱了抱易晚舟。易晚舟肩上薄薄的雪被他的动作牵引,散落在寒风中,不知踪迹。
“好像瘦了。你又没好好吃饭?”洛寻接过易晚舟手中的灯,牵起易晚舟冻得冰冷的手。
“你太夸张啦,寻。”易晚舟无所谓的笑笑,抽出手拍了拍洛寻的肩,“回去吧。”
“战事如何?”易晚舟关上小屋的门,淡淡的檀香杂着炉火的暖意,洛寻上次回来时带给易晚舟的玛瑙项链被她挂在门楣上,倒也像是易晚舟的一贯风格。
“不太乐观。塞北严寒,翼王的支援迟迟不到,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最多再坚持一个月。”洛寻皱了皱眉。
“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易晚舟把狐裘搭了起来,雪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恐怕不行,城北有一批物资要运往塞北,我不跟着去的话不放心。”
“什么时候出发?”易晚舟沉默片刻,只好询问日期,也好提前为洛寻准备些东西。
“可能只留一天。明日这时我便启程。”
“这么快......好吧。”易晚舟不太高兴的应了下来。
流水默默,江南的雪与水从不冲突,入夜休息时,仍能听到流水潺潺。
竹叶的暗影打在窗边,东风起,斜月沉,易晚舟为油灯添了油,将大衣披在眉头紧锁的洛寻身上。
“该休息了。”易晚舟温声提醒道,在洛寻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抽了一卷医典,拿起笔架上的朱笔点墨。
“怎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洛寻将视线停在易晚舟身上,记忆里的易晚舟总是带着有些捉弄人的乖巧,从前冬天的时候,易晚舟撺掇他去河边捕鱼,结果不但鱼没捕到,两个人还把自己变成了落汤鸡。
为此洛寻结结实实的挨了母亲的一顿鸡毛掸子。易晚舟生的好看,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母亲就只当是洛寻自己不学好,还连累了易晚舟,恨不得立马把院里的老母鸡捉来给易晚舟炖汤喝。
“我这是照顾你,怕你心烦。”易晚舟得意的笑了笑,很快又低下头拿起书卷批录。
“嗯?你居然看起书来了?”
“怎么?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易晚舟的注意力仍在书上,即便如此,她也不忘在这空当驳洛寻一句。
“不敢不敢。”洛寻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合上了书本。
“不看了?”易晚舟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放下了书卷。
“有些累了,早点歇息吧,明天带你去吃玉漱楼。”洛寻抬手打了个哈欠,夜间本就湿寒,易晚舟身体又不算硬朗,他可不想明早带着感冒的易晚舟去挨老师的批。
“这么大方喔?”易晚舟装作狐疑的看着洛寻,却还是乖乖的合上了书。
“那当然。”洛寻贫了她一句,懒懒的起身去拿炉上烧好的水。
“去缸里舀些冷水,洗漱完快歇息。”洛寻笑着说,拿起易晚舟搭在架子上不知沾了何处花香的脸巾,扔进了脸盆里。
热水腾起水雾,带着淡淡的香气,恍若跌进夏日腾着热气的温泉,亦或是开满鲜花彩卉的灼灼温柔乡。
“知道了。”易晚舟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夜色微凉,洛寻和易晚舟挤在小小的一张床上,不知道易晚舟在棉花中添了什么,外界的阴凉潮湿竟没有透进一丝。
许是白日出阳光时易晚舟将棉被拿出去晒过,温暖的不像样。
易晚舟入睡很快,两人离得很近,洛寻几乎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晚安。”洛寻小心翼翼的搭上易晚舟的肩,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窗边流过风声,易晚舟的睫毛微微闪了闪,呼吸却依然安稳。
2
易晚舟是被香味吸引着醒过来的。
“醒啦?起来洗漱,我煮了皮蛋瘦肉粥。”洛寻看着赖在床上闭着眼睛在空中循着香味一顿嗅的易晚舟,只觉得好笑,混乱的愁绪一瞬间都不翼而飞了。
“哪......哪来的皮蛋......”易晚舟费力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迷迷糊糊的看着洛寻。
“我偷的,快起来,今天还要去看老师。”洛寻想都没想就敷衍回答了易晚舟的问题,他总不能告诉易晚舟,是他今天早上去买鸡蛋,卖鸡蛋的小姑娘硬要塞给他的吧。
“好困啊......这才几点......”易晚舟伸了个懒腰,牵动了本就有些松垮的里衣,洛寻本来还想和他开几句玩笑,在瞥到易晚舟的锁骨后迅速的别过头去。
“我,我去盛粥!”易晚舟因为犯困有些透红的眼角,白嫩的皮肤,漂亮的锁骨,仿佛连环画一般在洛寻眼前不断浮现,洛寻觉得耳朵有些发烫,逃也似的跑到了厨房,所幸易晚舟还不算清醒,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洛寻有些悲观的看向窗外的竹林,他现在恨不得念一百遍清心咒以求不要在易晚舟面前露出破绽。
3
藤老师的居所靠近书院,正是上学堂的时间。有小孩远远地看到是易晚舟过来,兴奋的对他挥手。
“小舟姐姐!”
“我有好好吃药!谢谢你塞给我的糖!”
“我也是!”
孩子们被棉袄裹成了小团子,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大人们在一旁笑着,也和易晚舟打着招呼。
“易姑娘,起这么早啊!”
“我药喝完了!晚点再去找您用新药!”
易晚舟一一应答着,将糖块分给了因为要早早的去学堂而有些闹情绪的孩子们。
“可以啊,小舟。”洛寻用手肘怼了怼易晚舟的肩,调侃似的挑了挑眉。
易晚舟轻轻哼了一声,“那当然。”
隔壁包子铺飘来阵阵香气,老师往常都会在这个时候去包子铺要一笼包子。
易晚舟看了看天色,朝着手心呵了口气。
藤老师像是还没睡醒,有些迟缓的打开门,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包子还没着落,藤老师就看到了他那两个傻徒弟笑嘻嘻的站在门外,
“老师,您早啊。”洛寻笑着和藤老师打了招呼,藤老师似乎是没有想到洛寻会这么早就回来,两撮雪白的小胡子微微抖了抖。
“臭小子,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藤老师抬手敲了下洛寻的头。
“老师!你轻点儿啊。”洛寻小声抗议着。
“还有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藤咲老师抬手又给了易晚舟一下。
“飞来横祸啊,小舟。”洛寻摸着仍有些吃痛的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老师,洛寻说要带我们去玉漱楼!”易晚舟捂着头大叫。
“易晚舟!我什么时候说过......”洛寻顿时没了笑易晚舟的兴致。
藤老师听了这话,立刻对隔壁的包子铺失去了兴趣。
“嗯?那还等什么,老师我正好饿的发慌,咱们这就去。”
玉漱楼清早的饭食都较为清淡,藤老师倒是不嫌弃,零零散散的点了一大桌。
“老师......”洛寻苦着脸,默默算了算价钱。
“臭小子,别废话,给我再去李婶那里买个桂花糕。”易晚舟看着那一大桌子菜,又看了看老师消瘦的身形,默默的给老师斟了一盏茶。
不愧是老师,深藏不露。
洛寻也只好认命。
“我去去就回。”
“小舟,阿寻这次要去的地方很凶险吧。”藤老师似乎也知道洛寻这次待不久,前方战事紧张,这样太平的日子,只怕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是,老师。”说起这个,易晚舟就一幅很没精神的样子。
“怎么不留下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藤老师瞥了一眼门外,低头抿了口茶。
易晚舟正要应答,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只是笑了笑,简短的回道:“留不住的。”
洛寻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气氛浓重,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放下糕点后就乖乖坐着,也不多问什么。
“老师,我一会儿和洛寻去趟佛寺,时间紧张,不能再多陪您了。”
“嗯嗯。”藤老师敷衍的摆了摆手,美食在前,他实在是不想分心去掺和两个傻徒弟的事。
“啊?去佛寺?”洛寻很是讶异的看向易晚舟,易晚舟从不信鬼神,从她嘴里说出“佛寺”这样的字眼,总是带着不真切的意味。
“给你求个平安符回来。”易晚舟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多少带了些埋怨的情绪在里面。
“噢,噢。”
洛寻像要遮掩什么一般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却正瞥见藤老师的笑。
“老师......”洛寻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的老师。
“傻徒弟。”藤暗自笑骂了一声。
“好啦,你们快去吧,晚了怕是没有了。金莲寺的平安符很金贵的。”
寒风透过木门吹响凛冬。
藤老师推开了窗子。
“下次再见,希望还能是这番光景。”藤老师端起桌边的茶朝窗外灰褐的天虚敬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4
洛寻和易晚舟到的时候,已将近是中午。
金莲寺也的确如藤老师所言那般,即便在这样的时节,也仍旧香火旺盛。
金色的佛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这样的季节里,平添了几分肃穆庄重。
易晚舟微微皱了皱眉,她并不曾来过这里,自大殿而来的浓重檀香味几乎要将她的眼泪熏出来。
易晚舟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扯扯洛寻的衣袖。
“寻,我们进去吧。”
两人踏上层层高阶,跨过门槛,来到大殿内。
金莲寺的平安符居于大殿之上,由桃木制成,底端系着红绳,来拜者只需潜心祈祷,过后自取。
洛寻从前倒是跟着母亲来过这里。
他并不大能认得出佛像间有何差别,庄严的场景与模糊的记忆重叠,似乎能听到经纶之声。
易晚舟施了铜钱,求得香火,洛寻跟着易晚舟敬了香,双手合十并排跪在佛像下。
易晚舟竟担心他到这个程度了吗?
洛寻心里觉得好笑,闭着眼睛,仿佛眼前就是生气的易晚舟。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但求平安度余年。”
易晚舟的声音落进了洛寻耳朵里。
“好啦,拜也拜过啦,回去吧。”
洛寻笑着搀起易晚舟,将平安符别进衣服内。
易晚舟的神色却始终不见明朗,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大殿。
“寻——你许了什么?”易晚舟闷闷的问他,洛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
落寞心事浓醇似酒,沉沉难以慰藉。
远处有钟声响,皓日映白雪,梁檐之间,似有燕子呢喃。
清风追逐流云缠绵飞舞,如何渡暖意,才能化尽你眼底千山月下霜。
5
离别总是来得很快。
洛寻匆匆收拾了衣物,跟着同行的朋友将药品装上马车,此时正是驿站查的严的时候,洛寻只好乘船转站另寻马车。
夜里露深雾重,易晚舟将那件狐裘披到了洛寻身上。
“多加小心。”易晚舟叮嘱着他,眼睛里掺了道不明的情绪。
“放心。”
小舟晃晃悠悠的划开水面,也划开了短暂重逢的温情。
同行的朋友倒是恨不得立刻回到塞北,他只一心挂念战况,并不像洛寻一般迫不得已而为之。
“早点睡吧。”朋友随意嘱咐了一句,自己钻回了船舱,洛寻应了一声,去了隔间。
独眠一舟,静听雪落,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金波碎。
月色映水,荡起金波,一镜湿云天清晓。
洛寻闭眼养神,缠缠难以入睡,只得从衣内摸索出那块护身符。
长漂泊,强分哀乐。
忍别离,不忍却又别离,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相寄。
如若塞北战事迟迟难平,只得托鸿雁南去,遥以此心寄。
6
玉郎经岁音书远,好风又落桃花片。
距洛寻离开,已三月有余,
又是一季柳絮纷飞,风丝袅袅,易晚舟虚掩了窗子,莲花漏响了三声,蜡烛燃尽了一半,易晚舟锤了锤泛酸的脖颈,搁下笔,整理好了分出的药方。
最近天气无常,镇中的人常常生病,易晚舟担心引发流感,不得不早早做好准备。
洛寻的信半个月来一次,易晚舟看过后小心夹在书中,不时会翻出来看看。
潮水的涨落有确定的时刻,我们心中的世外桃源要到何时才得以实现呢。
易晚舟有些忧虑,听闻战事吃紧,康王勾结大漠二十八部,早年间听人说康王与前朝公主塞壬娜有私情,易晚舟只当是玩笑话,却不想塞壬娜当真为了康王联合大漠对抗朝廷。
但愿塞北的战事早日结束。否则以现在朝廷的兵力,恐怕不足以同时对抗塞北与大漠。
易晚舟在这时总是懊恼自己不是随行军医,不能照看洛寻。
自然,在战场上受伤总是在所难免的,可是洛寻身上本就有伤,要是再添新伤,怕是会伤了根本。
洛寻的信上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易晚舟即使深知这一点,也期盼洛寻确实如他信上一般,一切都好。
我们不是位高权重的执政者,也不是怀有悠悠山河梦的侠人义客。大多数人却要以生命为代价帮助少数人实现合理或不合理的梦想。
易晚舟只得将一封又一封的信,连着愁思寄往遥遥千里。
7
洛寻把母亲留给他的玉钗一同寄给了易晚舟,战期一再延长,哪怕早有了思想准备,与易晚舟分隔的每一天,洛寻无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他只好提起笔,断断续续的写起他的思念。
如果,如果能让这支钗封锁塞北的秋天,带你看碧水天长,雁渡筱沙,将我的所知所感,所行所念带给你,那就是我在苍茫繁星下许过的最好的心愿。
洛寻从来没有和易晚舟分开过这么久,牵挂像虫似蛊,飧食分解着他的意志力。
他折下胡杨树的小小一枝,或是捡起跌落在沙砾中一支不起眼的羽毛,连同半月一封的信笺,一同代替他,穿过狼烟飞尘,烟雨杏花,回归他的一处心安。
含沙的风带来一声鹰啼,明明正是春天,却像晚秋一般凄凉。
两行斜雁碧天长,古钗封寄玉关秋,天有咫尺,人却南北。
8
收到洛寻的玉钗时,易晚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认得这支钗,是从前洛寻的母亲一直戴着的。
她从来没有和洛寻说过喜欢这样的字眼,然而,或许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多确认。
易晚舟一如既往的写着信,只是信中的称呼更加亲昵,却又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她只是顺其自然而为。
她有时在庭院里整理草药,木芙蓉的香味淡淡的带着些许苦涩,她会将一束开得较好的折下来,放在洛寻常读的书卷中。
我身无双翼,不能飞过江南,越过寒山,去往塞北,只愿心有灵犀,你也知道我此刻牵挂着你。
她这么想着,摸了摸冰冷的玉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9
晚秋时节,易晚舟再次收到了洛寻的信。
信中只讲,他们或许会在冬天回来。
易晚舟将信收好,纸上恰有一半的诗。
只等洛寻回来将它补齐。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易晚舟将纸叠好,同洛寻的信放在了一起,
她怀着期待,想着,或许能与洛寻一起看江南的第一场雪。
战事也该平定,处处是万家灯火阑珊,景象通明。
安稳的岁月似乎就在眼前,只一步之遥。
直到和洛寻同去塞北的朋友找到了她。
他们路上遇到叛匪,洛寻接回来时就受了重伤。洛寻带着旧伤和那些叛匪缠斗,牵了旧伤,也染了风寒。
伤口溃烂发炎,洛寻连日高烧不退。
“我们想带他去医馆医治,只是眼下没有医馆敢收他,再加上医药短缺......”
“洛寻只说,他想......回家,我们将他安置在旅馆内休息,然后才来寻你。”朋友低着头,却只听见易晚舟打翻了药碗,跑了出去。
细雪恰时落下,路上的人满是欣颜,有小贩摆出了精致漂亮的花灯,谁家的女儿出嫁,有炮竹声响,易晚舟奔波在人们幸福的欢笑声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10
易晚舟来的时候,洛寻还在昏睡。
易晚舟跌跌撞撞的过来,路上摔了一跤,磨破白色的衣衫,带出暗色的水渍和点点血迹。
他拨开了围在洛寻身边的人,紧紧的抱着他。
“外面灯火阑珊,阿寻,不要睡,不要睡,我带你出去,去买一只灯,好不好。”
“外面好热闹,还下了很大的雪,阿寻,你起来看一看,好不好?”
易晚舟哽咽着,洛寻的身上很凉,血一层一层的浸着绷带,新红似乎怎么都止不住。
洛寻想睁开眼睛说:“那我们去买一盏鸳鸯灯吧,我要提着它带你逛完整个亟城”,但是却怎么都看不清易晚舟的脸,就连她的声音,也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小舟,灯是不是灭了,怎么都不知道添?
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回来的,你不知道,比我们小时候去找母亲的路都要远,我这辈子都没觉得回家的路有这么远过。
天还是很冷,小舟,你是不是忘了添衣?你把那件狐裘给了我,你莫不是还有一件?
喉咙火辣辣的疼,又好像没那么疼。
洛寻努力拼凑着意识。
“舟......”洛寻低低的出了声,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好像是给易晚舟打了一剂定心丸。
“我在,我在呢。”易晚舟连忙答应着,将耳朵凑了过去。
“我,我喜欢你,你......要记得。”
在金莲寺的时候,他替易晚舟许了很多。
祝她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也祝她年年好风光,美景细绵长。
只愿世间风景千般万般熙攘过后,字里行间,人我两忘,相对无言。
他忘了替自己许,也忘了告诉易晚舟,不该念出来。
一定是佛祖觉得他们太贪心了,才不肯替他们全部实现。
好在这次天意总算眷顾他,至少易晚舟一切都好。
这样,就好。
那时枫叶开的正好,洛寻将火一般的叶子藏进书里。
红叶飘落成一根潺潺的弦,萧萧地弹拨一阙忆念之曲。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细雪上枝头,易晚舟拾起那卷失了温度的书卷。暗红的枯叶点上点点白雪,仿佛故人心上过。
恍然,素尘飘经年,檀灰浮碑铭。白雪红尘俱抖落,孑然更吹青衫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