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路仁,你是我心底最明亮的暗色
楔子
夜。凌晨3点。
她站在天台,灰色风衣,面容干净而纯粹,轻轻唤他,“路仁,路仁......”声音那样温情款款。
他暴躁的喝道:“我都要结婚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然后她悲哀地笑了一下,他微一愣神,她就那样跳了下去。在风中,像被撕裂的蝶,跌跌撞撞,凄厉无比。
他猛地醒来。额头满是汗水,闭了闭眼,喉咙干燥的发疼。白杨雯也被惊醒了,软声问:“你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没事。”
她在黑暗中苦苦一笑,他又梦见“她”了吧。
01
卸妆。素面朝天在镜前吸一支烟,无暇面孔因疲惫而显出些憔悴。
白杨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说话腔调带了些一丝不苟的刻板,“他打电话说想见你。”
倩影微怔,只是片刻,便已神色如常,“推掉。”
“三个月里,你推掉他有十余次了吧。”平板的语气里有一闪而过的克制痕迹。
席茉眉头微蹙,将未灭的烟头一举扔进垃圾桶里,昂声道:“你难道忘了,今晚是陆少的生日?我可得罪不起那祖宗。”
白杨雯垂头不语。
席茉见状,心知言辞有失,本想软言宽慰几句,毕竟也是相处近十年的朋友了,可是这几日拍戏应承不断,实在没那兴致,话到嘴边已转成淡淡一句:“好了,帮我准备套礼服吧。”
“是。”声音俨然无波无澜。
02
陆氏家大业大,声名远扬,那翩翩陆少的生日,自然少不了要好好铺张浪费一番。
宴上宾客如云,多是些豪门名流。其间衣香鬓影,言笑寒暄,很是奢华雅趣,倒是不知那些个得体面貌下究竟何藏。
人群中央,陆谦仰一袭浅灰修身西装,风神俊秀,席茉立于其侧,姿妙貌绝,举止得当。这二人立于此处,自成风景,不知羡煞多少佳偶。
见惯世面,当然知道自己差不多整晚只需默立含笑,不时吐出一两句幽默不失优雅的话语来娱乐众人,虽然也这样做了,但席茉心头是厌烦不屑至极的,尽管如此,她面上却还笑得清风暖阳一般自然得体。为陆少赚得不少颜面,不愧为一代影后。
这样捱下来,等宴会结束,已近深夜了。
陆谦仰单手揽着她,头埋在她颈间,呼吸一下一下暖昧地触在她幽香的琼肤上,懒声问:“我的礼物呢?”
“车上。”淡然语气。
“是什么?”炯炯目光盯住她的视线。
席茉侧头笑了一下,“我工资微薄得很,自然买不起让陆少侧目的礼物。左右一份心意罢了。”
陆谦仰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脖颈,怎料唇下肌肤剔透滑腻,情不自禁流连下去,倒惹得自己心头狼狈而又不舍离开。一边试探向下,一边断断续续低低道,“除了你,我什么也瞧不上。”
席茉哼笑一声,正要讥讽他几句,眼角无意扫到什么,瞳孔微缩,连带身子也因这突来的惊吓僵硬了几分。
陆谦仰何等精明,自是立刻就察觉出异样,蓦然抬头望去,除了不远处的枝叶微晃,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只是,此刻他眸色已渐深,眼底哪里还能窥得半点情欲之色。
席茉心底暗骂,故作嗔怒,“个登徒子!还要你的礼物么?”
“美人好意,却之不恭。”微微低腰施了个礼,作出几分涎皮赖脸的公子模样。
03
“您今晚八点有个娱乐节目的通告。”
席茉忍了许久,终究没有忍住,“那天是你告诉他我在那的吧?”语气笃定。
白杨雯面上未有丝毫愧色,“他说,再见不到你,他就要死了。”
“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席茉冷嘲,半响,又问,“他最近如何?”
白杨雯面无表情,“瘦了些。”
思忖良久,席茉方道:“下个月,无论如何你都帮我安排见他一面。最近不行......”陆谦仰怕是已嗅出了些蛛丝马迹,该死!他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冲动啊......
她狠狠吸了一口烟,一脚踹在桌子边缘,力气之大震得桌上的纸页纷纷散落飘下。她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慢悠悠如贵妇一般悠缓地吐字:“好了,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7点之前叫我起来。”
白杨雯是个什么人,这样的情形下愣是一点失态的样子都没有,“那我先出去了。”说完便往外走,出去时还不忘轻轻将门带上。
席茉深深吐出一口烟圈,深陷在沙发里,欲哭,早已无泪。
04
被人群簇拥着出来的席茉,并没有如往常般一眼瞧见陆少骚包的车子,她装作不经意地再次用余光仔细扫过周围——依旧没有。联想一下此少爷之前风流成性的作风,顺道将此前种种在心里又过了一道,心里大概有了个谱,脚步微顿,对着闪光灯匆匆洒下一个笑容,从容地上了自己的车。
挥手让司机开车,她轻轻揉了揉眉头,明天大概又会有娱乐头条了吧,大牌明星被富二代甩,应该够份量登上头条了吧?
第二天在家睡到晌午,将白杨雯买来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娱乐杂志大略翻过,无非是“昔日情深,今日陌路”、“风流富少狠甩天后”之类的狗血标题,两张醒目的图片,一张陆谦仰携新晋名模高调甜蜜出入某公开场合的图片,另一张,则是席茉与他的亲昵旧照。文字方面则是极尽八卦瞎掰之能,不过碍于陆少身份,再加上深谙处世之道的席茉在圈中惊人的好口碑好人缘,倒是没有什么太过激的言语,因此,尚算不得太尴尬。
将杂志甩开,“把今天的所有工作都推掉吧。”
白杨雯不紧不慢地,“公司里有人问......”
笑嘻嘻地朝白杨雯抛个媚眼,“小雯雯,就告诉他们人家被情夫抛弃了,伤心欲绝,今日概不接客~”
面无表情。
啧啧,真闷。在心里暗翻个白眼,席茉肃容和煦道:“就当放假吧,杨雯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伯父伯母了,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
“谢谢......”
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回头翻开很久以前买来的小说,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要不,打电话演一回痴情的弃妇,应情应景也助助兴?无聊下,恶念顿生。只是下一秒,这念头已被驳回。
她跟他已经有一年了吧,借机上位什么的,该利用的早利用的差不多了,眼下这位正和新欢浓情蜜意,要是她一个扫兴扫的过了头,那少爷一个不悦,派人为难甚至封杀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何必不乖去逞那一时之快?
算了,还是安心当弃妇吧......
无聊啊......
心智松懈间,一个潜藏已久的影子一不留神就跑了出来,竟是怎么赶也赶不走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一串电话号码:“喂,贾路仁,是我。”
05
见面是在一个破败的旧巷子里。
上楼之前,精心改装的席茉再一次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才迈着惬意的步伐拾阶而上。脚趾因为欢快而微微上扬,似乎就连空气都变得鲜活了几分。
手指才触在门铃上,余音还来不及缭绕,门已从里面打开。
白T恤牛仔裤,落拓刚毅的脸庞,精装的身材,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人么?
来不及稍想暂停,她扑上去,野兽一般撕咬对方的嘴唇。
爱意发酵搁置了太久,一爆发,即攀上难以克制的顶峰。
等到他们从一场爱之仪式中彻底醒来,已是半夜。席茉抚摸着肚子说饿了,贾路仁套上裤子二话没说便去做饭。
很简单的饭菜,席茉倒是一夹一夹吃的很愉快,她光穿着贾路仁的一件肥大T恤,双腿一荡一荡的,雪白肌肤随之若隐若现。
贾路仁裸着上半身,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烟,性感异常。手指在烟盒上敲敲打打,终于停了下来,轻轻吐出一口烟圈,“有件事告诉你。”
“唔?”分明还在咀嚼的含混不清音。
他笑了半声,又狠狠猛吸了一口烟,吐出,“我在外省找了份工作,可能要离开很久。”
愣了一瞬,她巧笑倩兮,“反正我拍戏也会飞来飞去,到时去找你?”
他无奈苦笑,“我是说,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席茉放下碗,专注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了然地笑了,“那份工作,是白杨雯给你找的吧?”
他早知她是聪明人,因此也没有辩驳,“你不要误会,她只是看在当年同学的份上帮我一把。”
席茉冷冷笑着,“当年她给你写情书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全校有名的高才女给小混混表......呵,难为你如此怜香惜玉。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
贾路仁强压下不悦,尽量心平气和道:“席茉,你该知道,我想和你分手,可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茉一听,被激得急了,蓦然站起,居高临下用漂亮的眸子睨他,“我当然知道,你和我分手,不就是因为陆谦仰么?可是,他能给我名声地位财富快感,你呢?你他妈的除了苍白无力的爱情,还能给我什么!”
贾路仁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摊上席茉,他忍得还少吗?此刻怒急,终于忍不住冷声道:“席茉。你真下贱。”
“呵呵......”席茉气笑,一把将桌子掀了,碗盘俱碎。在地上砸出一连串心碎的音符,她蜷缩在地上哭,哭了一会儿,冲进卧室换了衣服又风风火火冲出来。
眼眶全红了,席茉很少失态至斯,但依旧无损她天成的美丽,她盯着贾路仁看了一会儿,随手将钥匙扔在脚旁,“那么,不再见了。路仁。”
其实她落泪的那一刹,他便已不舍,只是已纠缠了差不多十年,他,他们,早已力不从心。
06
白杨雯进房间准备叫席茉起床,意外地,竟然看到那个万年不遇的祸害懒鬼,正着一袭华美丝质睡袍斜坐在沙发上,鬈发垂下,美丽轮廓因之若隐若现,反而生出几分别样韵致。
没有开灯。烟头在白的微亮的指缝间明明暗暗,似有一腔难表心迹。
终于,烟灭。席茉从沙发上站起,施施然走到白杨雯面前,“啪”地一声开灯,猛一凑近的端丽五官精美到锐戾的地步,她随随便便扯开个称不上笑容的表情,“我等你很久了。”
07
一向以演技著称的席茉今日竟NG了好几次,明显的不在状态,剧组当然都知道她和陆少的事,敬佩她还能强撑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上班,哪里忍心怪罪?于是,再一次被NG后,剧组干脆地早早收班了。
临走前,连那一向冷面的导演都忍不住僵硬地劝慰了几句,席茉含笑应了,看的那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即使辞职,白杨雯在走前仍周到地将诸事安排地妥妥当当,只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照着白杨雯说的去做,反正一时也没有新的经纪人来接替,倒不介意过两天稍微清闲安逸一点的日子,便将能推的全推了。
没了白杨雯的管束,她更是肆无忌惮,今天就抽了一包烟,烦躁地将空烟盒甩开,微微闭眼,泪,已潸然。
很久没有哭过了,这两天,竟是要讨够本?
其实不想哭的,只是控制不住。
贾路仁......
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纠缠十年,还经不住这一点光阴与挫折么?
一只手轻轻抚在她流泪的脸上,她惊得蓦然睁眼,却见陆谦仰一脸温情地舔过纤长手指,“若这泪是为我而流,我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她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的手已移到她脖颈儿上最脆弱的大动脉处,薄薄皮肤下血液正流的酣畅,这样薄情的人,不知血也会否是冷的呢?他稍稍一用力,指甲掐在上面,她便痛得低呼,再用力一点,便是红颜枯骨了吧?
“和小情人分手,就这么让你痛苦?”他逼近她的脸,平淡语声里,竟是有恨的。
嗡嗡作响的脑袋赫然劈开一道天雷,只消一瞬,她便全已明白过来,想笑,可怎么能够笑的出来,况且,在他面前也没有做戏的必要了。
他城府竟如此之深。心中怀疑却愣是不露半点声色,一扔就是一个不完美却实用无比的钩子,只怪自己太傻,饵一上,就疏忽地咬了钩。只是她不明白,他此举到底为何?爱?便是傻子也不会信他这种人会有爱。说是高高在上者的控制欲占有欲,怕还恰当些。
她平息了好久,才故作淡然道:“原来陆少才是天生的戏子呀。”语声婉转,不无讽刺。
他懒得理睬她的寻衅,将身子远远撤离,面上有不加粉饰的嫌恶之色,“我替你找了个一流的经纪人,看看去?”
呵呵,他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可是,还有什么所谓呢?
“好啊。”她笑得弯了眉眼,看上去竟有几分天真模样。
他一眼也没浪费在她身上,大踏步走了出去,背影潇洒俊逸。
早是瓮中之鳖,但凡能讨主人一点欢心,何苦不为?
08
失了真爱,每日虚与委蛇,台上台下,其实无甚分别。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要活下去吧?
她闭着眼任人上妆,无端端地,竟回想起少年时光。
小时候很苦,父亲早丧,母亲嫁给一个不务正业的中年大叔,钱财不济,倒也勉强度日,只是后来,遇上那大叔对她猥亵未遂,便一言不发离家出走,那才是真的苦,她一个女孩儿无依无靠,能活到今日,真是上天垂怜了,幸好后来有了贾路仁,那个痞子一样的男人,给了她,几乎完美的爱情......
她倏地睁开眼,手间握住的梳子因用力过猛碎成两半,吓得刚停下的化妆师结结巴巴道:“化......化完了。”
她轻轻睨了一眼镜中佳人,优雅站起,向化妆师道了声谢,便袅袅朝片场正中央的聚光灯处行去。
戏,还长着呢。
09
光阴荏苒,一去七年。
席茉退出娱乐圈已有段时日了,稀里糊涂地竟嫁与陆少成了阔太太。
她本以为此生都该如此,白开似的悠长无味,可惜......谁也料不到,那日的同学会,竟是酿成无际荒火的火种。
她很多年都未去同学会了,一日在名品店里遇见旧友曾黎音,曾黎音提起下午有同学聚会,席茉想着反正无聊,去一次也无妨,便应承下了。
那群人哪里想得到光鲜如她会忽然降临,开头很是拘谨,可这群人哪里是消停得了的主儿,一来二去混得熟了些,也不顾及她了,片刻就闹得目无章法,看得她连连咋舌。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醉得不成样子,一个不长颜色的不知怎么提到了贾路仁,说他下周便要和白杨雯结婚了。
几个见机的立马将话题岔开了去,要多远有多远。
曾黎音用余光暗暗瞟了席茉一眼。
哪里有半点伤心行迹?她正用手将发拢至耳后,听着他们的谈话微微含笑,仿若一无所觉。
曲终人散,席茉送曾黎音回去,临到曾黎音下车前,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他现在在哪?”
晚餐很丰盛,桌上二人寂然无语。
席茉优雅地用餐巾揩了揩嘴角,“我想去一趟南城。听说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呢。”
陆谦仰端着酒杯,用那双女人般的含情凤眸斜上瞥她一眼,“随你。”
席茉微浅地笑了一下,这男人怎会如此轻易就答应?
“不过......”陆谦仰啜一口酒,慢条斯理地道,“听说贾路仁和白杨雯定居在那。”
果然......
所幸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他,不然......席茉嘴角扬起一个再天真不过的笑容,“你说,送老情人什么好呢,古典钟、还是上乘的楠木佳棺?”
陆谦仰看着她,明明没有任何实际的表情,却网住她,动弹不得。“茉茉,这次,彻底做个了断吧,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
席茉怔了一下,轻轻地,虚幻地,“好。”
席茉在南城很是那么深居浅出了几天。
陆谦仰专门派人送上了一套订做的礼物,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包装就扔在了一旁。结婚礼物么,她早有准备。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遂将一切抛诸脑后。
现在最需要的,是韬光养晦。
天已经很冷了,月色阴阴,竟让如此艳色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孤拔冷清。
婚礼当天她并没有到场,而是站在这个城市最高楼A大楼的天台上远望,她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风衣,素颜,眉目间隐隐有当初那个天真少女的轮廓。
电话第一次响起的时候,贾路仁并没有接,这号码太过于熟悉,让他怔忪间恍恍惚惚忆起几分当初情节,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早已重重地按下拒接,用力到在键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划痕。
第二次、第三次、第......次的时候,他不接也不拒接,就那样呆怔的坐在那里,神情茫然,直到有人来催,他才紧紧攥着犹自响个不停的手机出了门。
他攥着手机向婚车走去。
白杨雯略施了妆容,穿着婚纱静静坐在那里,浅笑,减了一丝不苟的刻板,竟别有一番安恬风韵。
他看着她,脑子里一瞬晃过别的什么,眼神竟有片刻的闪躲。
白杨雯显是心情不错,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反是温言道,“怎么不接电话?”
贾路仁局促地笑了一下,随口敷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然后按下拒接键,奇怪的是,一直坚持不懈的手机竟就此停了,一刹庆幸后,心中涌上的却是无尽失落。
白杨雯若有所思。
车开到半途,心神不宁的他突然叫司机停下,“我去买包烟。”
这理由太烂,白杨雯微微地蹙了眉头。
电话拨过去,一下就通了。
“呐,新婚快乐。”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有些愉悦。
心头有异样的感觉升起,他冷冷道:“还有事么?”
“对了,你看得到A大楼么?”
“......”不解其意,顿了顿,“恩。”
“呵呵,我打算在结婚进行曲响起的时候跳下去哦。啧啧,估计脑浆都会迸出来吧。白杨雯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的,是吧?”像在谈论“哎呀,我买土豆还是买芹菜好呢”的语气。
呼吸一窒,喉咙被吞咽不及的口水呛到,“咳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眼中已是竭力保持的清明,“别闹了。”
“哼。”抢在对方欲挂电话之前哼笑了一下:“那么,亲爱的,如果来不及替我收尸的话,记得至少来吊唁一下。”
“啪”的一声,毫不犹豫地挂了。
席茉站在天台的边缘,天台下车水马龙,一阵阵风吹得风衣猎猎作响,她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毕竟还是回来了,他终究还是我的,不是么?白杨雯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温柔道,“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没事,昨晚想着要娶老婆了,兴奋得睡不着。”说着拖过白杨雯痞气地亲了一口。
司机李艺行【贾路仁德好友】咳了一声,回过头,“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能娶到这么标致的媳妇儿,可嫉妒死我了。”
贾路仁笑容恍惚。
婚礼场地很漂亮,红地毯,缤纷的气球,宾客脸上笑意盈盈,一派温馨浪漫。
“当当当......”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刹,贾路仁整个人忽地呆住了
“呵呵,我打算在结婚进行曲响起的时候跳下去哦。啧啧,估计脑浆都会迸出来吧。白杨雯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的,是吧?”
“那么,亲爱的,如果来不及替我收尸的话,记得至少来吊唁一下。”
全身血液齐齐上涌至脑部,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几乎要不能呼吸。
她不会的,她那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会为我寻死?
她不会。
白杨雯面无表情,她想笑,但是心底强烈汹涌的感情让表情一点不受控制,她努力调整不透出一点心思,面上反而更加狰狞,“路仁,你怎么了?”
瞧,连声音都不稳了。
谁料本来没有什么反映的贾路仁,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把推开了她,扔了身上束缚的外套,匆匆往某处奔去。
白杨雯往后退了一步,平淡表情在愕然的宾客间显得格外诡异。
贾路仁,席茉,我会让你们后悔的。一定。
看到彼此的那一刻,他们都屏住了呼吸,思念使然。
席茉浅浅微笑,脚堪堪停在最危险的边缘,像下一刻就会随风飘零相互撕扯的玫瑰花瓣,脆弱且蛊惑,“婚礼进行曲很好听啊,怎么不继续?”
贾路仁上前几步,看见对方欲往后撤的双腿,心下一紧,登时停了下来,“茉茉,过来。”声音无奈中竟有无边纵容。
出乎意料的,席茉一下子蹲了下来,哭得声嘶力竭。
胸中五味陈杂,贾路仁快步上前将她拥在怀里,搂紧。轻轻亲吻她的发丝。
“你......你不要我了......”如同最脆弱的小动物细声哽咽。
贾路仁吻住她,一开始彼此还小心翼翼充满试探,然而心底的欲望潜藏堆砌了太久,一瞬爆发,将彼此融化。他们一遍遍彼此确认,烙印,融合,直到心底都发出满足的叹息。
半响,唇分。
“带我走。”她看进他的眼,一如十一年前那样毅然开口。
他却没有了当初的勇气,只能逃避不去看她的眼。“茉茉,我们逃不过的。”
他们都明白,他们早已不是当初可以义无反顾的少年了。
她却倔强,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声音沉掷落地,放佛要用尽一身力气,“带我走。”
他抚摸她的脸颊,正要答话。
“陆夫人,陆先生找您很久了呢。”白杨雯忍不住讥诮地打断恋人深情款款的戏码。
二人一惊,回头。
一身婚纱的白杨雯身后,是神色莫辨的陆谦仰,以及几个毫无存在感的保镖。
陆谦仰轻轻撕扯一朵白色的茉莉,捻起残瓣放在唇边温柔地亲了亲,“茉茉,你要的棺材我准备好了哦。”
那一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贾路仁和白杨雯后来终于还是结了婚,后来的几十年里,一直相敬如宾。
陆谦仰没有再婚,身边甚至没有再出现过别的女子,一个都没有。倒是事业蒸蒸日上,家族势力不断向外扩张。一切,貌似平静而美好。
然而,他们都忘不了。席茉纵身跳下那一刻的决绝,她唇边噙着那样危险的笑容,根本没有看向他们,那样寥廓的轮廓,似是讥嘲似是悲哀。
然后,“碰”的坠地,开出饱满而艳丽的血蕊,那艳戾不断蔓延伸展,像一张网,网住了他们此后的岁月,灰黑而绝望。